白雪皚皚,正是嚴冬時分,北京城裏反倒是一片鬧騰,那熱鬧氣兒和冰天雪地的景兒正好形成了對比,讓人不得不感歎京城的繁華。
然而,最熱鬧的卻不是北京城,而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木蘭圍場。
“十三爺,您……您慢點兒……”慌裏慌張的叫喚聲響起在空曠的雪原上。
鼻子凍的通紅卻依舊興高采烈的小少年郎轉頭看了看跟在身後的隨從,見他以一步三跌的醜態慌張的追著自己,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小順子,你今天可不怎麼順啊。”
“十三爺,您笑話奴才不打緊兒,可別傷著您自個兒的身子……”那奴才咕噥著,聲音不大不小卻剛好能讓小主子聽見。
小少年郎猛地瞪眼:“你這狗奴才,是要你十三爺拿不到今年的頭名麼?”說完一策馬,繼續奔馳在茫茫雪原上。
“四爺,您瞧瞧,您可得替奴才說說好話,十三爺要是傷了哪兒,奴才可是賠上腦袋也賠不起啊。”小順子哭喪著臉,繼續跟滑滑的濕地作著鬥爭,一邊又對前邊不遠的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少年央求著。
“算了,讓他去吧,他這年紀正是爭強好鬥的時候。”少年明明說話前還是笑容滿麵,可此刻卻突然一臉冷意。
小順子立刻噤了聲,中規中矩地跟在這位四爺身後伺候起來。
說起來,這冬狩有什麼好伺候的?不過是奴才怕主子遭了什麼不測,跟那麼一兩個在身邊供使喚罷了。小順子一邊艱難的走著,一邊想自家主子十三爺。明明才不足八歲的光景,卻精於騎射,自開始習武以來一直保持著眾皇子中狩獵第一的位置。
這邊人不緊不慢的行著,那邊小小的十三卻早已經像離了弦的箭,奔的沒影兒了。
“今年,一定要比去年獵的多!”小十三揚起手中的弓,正待拉開,卻突然瞧見林子中有什麼東西動了下,仿佛獵人天生的本能似的,他立刻警覺起來。
悄無聲息的下了馬,他慢慢的朝目標方向前進。但真正等他靠近了些,他才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那龐然大物,儼然是熊瞎子!可這會兒正是寒冬,熊瞎子怎會在洞外出現?他從小就深諳各種獵物的習性,此時更是驚奇這熊瞎子為何不將絲毫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而是緊緊的盯著正前方?要知道,熊瞎子的耳鼻靈敏異常,半公裏以外的氣味它可聞,三百步以外的腳步聲它可聽。此時,它竟絲毫不將他這個獵人放在眼裏,想必是有什麼更重要的事值得它去注意。
小十三極小心的順著熊瞎子緊盯著的地方移動,然後在百米之外看見了更令他驚奇的一幕。
一個渾身幾乎被雪掩蓋住的小女孩,看她身形約莫就七八歲,正抱著一隻看起來還不足以對人構成威脅的熊崽子,整個人就隻能見到她忽閃忽閃的不停顫動著的長睫毛,因為她隻有鼻子以上的部分露在熊崽子毛絨絨的腦袋上方。
小十三恍然大悟,難怪熊瞎子不顧自己隻盯著這裏,原來它的小崽子在別人手裏。不過……現在看來有些棘手了。他不敢輕易去叫醒這個小女孩,因為熊瞎子正盯著這裏的動靜,稍有不慎熊瞎子就會撲過來。可保護幼崽的熊瞎子是最不易對付的,因為它隻有一個信念:救回熊崽子。
如今看來,隻有先去搬救兵了……小十三正這麼想著,卻突然看見小女孩動了動,熊瞎子也發出一聲類似警告的低吼。他的心繃緊了,且不談這個小女孩是如何闖進皇家獵苑的,若就這麼死在他麵前,他恐怕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呐。
小女孩迷迷糊糊的爬了起來,然後拍了拍熊崽子的頭,嘴裏咕噥了些什麼,便再度轉過身去睡了。熊崽子突然失去了人體的溫暖,不由自主的朝小女孩靠近,但小女孩卻順著雪坡滾了幾圈,熊崽子便夠不著了。
那大熊瞎子低聲咆哮著走過去,將熊崽子抓起,又看了小女孩一會兒,終是轉身走了。
小十三看著這一切目瞪口呆,這、這……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怔愣了好久,他才慢慢走到小女孩跟前,蹲下身子奇怪的看著她。
小臉兒都凍的通紅通紅的,穿的又那麼單薄,衣質還有些奇特,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布料。這麼冷的天,她竟還能睡的香噴噴的,不由得令人嫉妒。不過,她眼睛雖然閉著,可身體的顫抖卻沒停,說明她還是冷的。那小小的嘴裏嘟嚷著什麼,他不禁俯下身子去聽。
“真……討厭……溫度開這麼低,誰睡的好啊……”
溫度還能用開的?小十三愣了愣,接著就不想那麼多了,解下自己的狐皮大衣給她披上,正要抱她上馬時卻猶豫了。四哥會答應嗎?皇阿瑪會答應嗎?他可不能隻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啊……
再說了,私闖木蘭圍場是多大的罪啊?就算她還隻有七八歲,恐怕仍然逃不過皇家律法的製裁吧?
小十三想了又想,於是用狐皮大衣將她緊緊裹住,然後扔在馬背上,再用弓箭袋和衣物遮擋起來,一邊心裏慶幸著她身子嬌小,否則還真不容易藏住她。他現在隻能求老天給點運氣,然後借受傷之由闖出圍場將她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