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又一團彩色的光,從他頭頂上空越過,有極少數撞在結界上,立刻就湮滅成弧形的光紋,一圈圈向外擴散,大的小的,仿佛籠罩在這方土地上的是一個懸空的湖泊。這奇異的景象隻有在波穀期的夜晚才能看到。八國的主結點正不斷從青銅水晶球的光柱中汲取能量,這些能量波正是受了它們的指引飛向四麵八方,當能量波日益密集,最後聚成連通九國的“光道”時,“蝕”就到來了。各方“光道”的力量並不完全均等,所以作為中心軸——六行界的守翼們,他們的使命就是要及時作出調整,保證各方的均衡。倘若出現偏差,輕則影響包括國都在內的周邊地區的結界,使那裏的百姓遭受無妄之災,重則,超過最大承受力、能量波過於密集的主結點將崩潰,然後連鎖效應會迅速擴散到周邊地區,甚至越過國界,殃及池魚。而汲取不到足夠能量的主結點,也會從內部萎縮,同樣麵臨另一種“崩潰”的危險。最近,各方結點的波動愈發頻繁,不光要淘汰一批舊結點,還要探測新結點的方位,並迅速設下新的結界,而可能渡過本次波穀的老結點,也需要比平時更多的維護,大世界,尤其是六行界的守翼,一定都很辛苦吧。
這麼關鍵的時刻,朕的水行宮主卻——
撒加凝望星空,深夏的風吹來,帶著絲絲躁意,讓他更加煩悶:難道,這真的是因為朕收養了預言中將作為大魔頭複活軀體之用的黑月妖,上天降下的警示麼?
撲梭梭!有東西向他飛來:渾身上下,被金黃色的毛覆蓋,縱然是墨一般的夜色也不能掩蓋它明亮的光環,這就是大王翧鵩,翧鵩中體型最大、性情最凶猛的一種。
但這隻凶猛的傳令獸在主人麵前卻永遠那麼馴良,溫順。撒加輕喝了一聲“熙”,它就飛到他的肩膀上,停下,然後忠實地向主人傳達帶回的訊息。(作者:飛櫻殘雪)
撒加的臉漸漸變了顏色,——自然不是什麼好氣色。深思了一會,他忽然對著漆黑的夜空道:
“出來吧!”
地麵刮起一陣旋風,片片銀羽在其中打轉,白翼金發的月妖,出現在他麵前。他張著潔白的雲翼,任憑星光給他披上銀色的細紗,燦爛的金發閃著珍珠般美潤的光澤,舉手投足間透出無限高貴的典雅,這份美麗映亮了夜空,也映亮了他心中,某個陰暗的角落。
曾幾何時,拾起散落在記憶深處的某粒珍珠,也是這般讓人心醉神迷。
撒加沒有掩飾目光中透出的驚訝與讚美:“竟然以月妖的全態來到人間,你不怕嚇到別人?”
沙加摸了一下的自己的臉:“不是全態,因為要趕上世界上最快的腳程,隻能自己來了。”他指的當然是翧鵩。一口氣穿越數個結界的瞬間轉移在如今的大世界是被禁止的,再說距離和體力也是兩個頗具挑戰性的因素,即使是個體嬌小、擅於瞬間移動的傳令獸,有時也不得不借助肢體的力量,飛行速度首屈一指的翧鵩此刻更是成了守翼們的寵兒。
“看來我太高估自己了。”沙加收回雙翼,落到撒加身邊。
“不,你隱藏得很好,我沒有覺察到你的小宇宙,隻是我想——”撒加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麼重要的消息,你不會隻派傳令獸告訴我的。”
“那就請主上明示,該如何處理水行宮主,不,是‘它’吧。”沙加開門見山,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撒加沉默半晌,最後苦笑一聲:“我的聖君,你在逃避自己的責任啊。”
“您的心意,還跟以前一樣嗎?”
“什麼?”一時間,撒加沒弄明白他的意思。
沙加忽然向他下跪:“如果主上的心意,還跟以前一樣,就請讓微臣代勞吧。”
撒加怔了怔,猛然想起自己曾說過“把它毀了”之類的話,不禁臉色大變:“沙加,你……你是說,要……殺了……”
“微臣可以代勞。”沙加低下頭,長發遮住了他的表情——或許仍然沒有表情。
撒加背向他,他感到這聲音根本不像是從自己嘴裏發出來的:“為什麼,沙加?”
“如何處置‘它’,是玥宮的權利和義務,況且,微臣知道水行宮主對主上有救命之恩,主上不會做這等違背道義的事吧。”
“那讓你替朕背這個黑鍋,就很道義嗎?沙加,在你眼中,我撒加就是這種人嗎!”被那樣的話激怒是理所當然的,撒加像是蒙受了極大的侮辱,氣衝衝地對沙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