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人驚詫不解的目光下,她一口氣穿過數條大小街道,也不知摔了多少跟頭,但疼痛已與她無緣,無需別人的關懷與幫助,跌倒了再爬起來,再跑。就這樣,一直跑,跑,直到,耗盡所有的氣力,一個踉蹌,跌進鬆軟的雪中。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感覺不到累,身體深陷在雪花中,卻感覺不到冷。是這並非血肉的軀殼,本來就沒有知覺,還是,胸膛中那顆早支離破碎的心,已經麻木了?
好苦,好苦,卻不能,流下,哪怕,一滴眼淚。
結果,到了最後,她還是,不忍下手,拿無辜者的鮮血,祭奠這人世最大的悲痛。
望著天空,如此高遠,又明淨的天空,她緩緩地,閉上眼睛,努力地,讓自己,感到一絲寒冷,感到,一絲疲倦。
隻想,倘若就此睡去,該是多麼美妙的事情。
沒有了,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值得她留戀的東西了。
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殺了最愛的人。
就算留下來,也隻有被無窮無盡的仇恨,啃噬著,折磨著。
我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是從來,從來,沒有,存在的必要。
她閉上眼睛,竭盡全力,要讓自己,永遠沉靜下去。
你甘心嗎?
一片空靈中,身體的某個角落,忽然發出聲音。
你甘心嗎?
陛下,親手將她賜死!
最恐怖的妖獸,月妖……把它們,統統殺死,就好了。(作者:飛櫻殘雪)
賜死!
統統殺死!
賜死!
統統殺死!
不!
她捂住耳朵,把身體蜷成一團,卻不能阻止,聲音的傳遞,和那顆早已死去的心,劇烈地抖動。
甘心嗎?
不!
不甘心!不甘心!
為什麼,為什麼背叛我!為什麼背叛我!
為什麼!
我一次又一次地,救了你的性命。甚至,甚至,把自己,最寶貴的,比生命還要寶貴的,尊嚴——
為什麼,你還要背叛我!
棱刺,再一次從她腕上長出,細小的鱗甲,也慢慢爬上她的臉龐,可她卻,渾然不覺。
在小宇宙的作用下,雪,融化了,融化成,腥紅的血水。每一滴,都飽含著無比的仇恨與悲憤,由它們組成的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勢向她席卷而來,所有的前塵往事都已不複存在,所有的恩澤憫露都已枯盡幹涸,留下的,隻有無言的憎恨與悲慟,驀地,從雪水中坐起,冰藍的眸中暴射出凜冽的殺機,她咬牙切齒道:“不可饒恕,決不可,饒恕!撒加,我絕不,絕不,饒恕你!!”
他的嘴角向上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仿佛提前看到了勝利的曙光:“隻是小小的推動一下,就成了。你看,要怎麼應付才好呢,嗬嗬。”
“你就是,聖姑要我來找的人嗎?”雖是詢問,態度卻很是傲慢。他慢慢轉過身,麵向來人:“迪斯馬斯克,好久不見,連最基本的禮節都忘了?”
地府引路者倨傲的神情在看清他麵容的一刹那就換了驚訝,連說話都變得不連貫起來:“你,你,你……,你不是……”
他雙手抱臂,冷冷道:“怎麼,我等的影像,你們一早應該就見過了吧。”
雖然,他嚴密隱藏著自己的小宇宙,但,他身上,那種,從頭到腳,散發的氣質,還有,眼中射出的,絕不容抗拒的威嚴,此時此刻,全都化為了無形的枷鎖,將他的倨傲輕視統統鎖在體內,留下的,隻有誠惶誠恐的敬仰與信服:“您,您就是——”話沒說完,他已經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他麵前,“請饒恕,屬下的大不敬之罪!”
他輕輕哼了一聲,手一抬,一股力量恰到好處地將他的身板恢複原樣:“不必了,這也難怪,我關照過潘多拉,不到時候,絕不向你們透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