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拉薩當和尚(1 / 2)

我拍拍自己的腦袋,放棄了這個蠢念頭。我傻傻站著。時間差不多是三點了。再過兩小時,張胖子的混賬司機就要開車來接我,我真想瞧瞧那小子的表情,他一定會嘴巴都嚇歪。他會激動地問“這他媽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我坐在地上,拍拍褲腳上的泥土,慢慢站起來毫無表情地說“哦,不小心開翻了”,接著他的嘴巴就歪向一邊倒在地上抽搐。我真的很想看到那一幕。那家夥老是吹噓他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遇上一個漂亮的姑娘,什麼時候又在什麼地方開到150碼但交警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他開得比飛機還快…每次坐他的車我都想叫他閉嘴,我開了一整天挖掘機實在累得要命,對他睡了多少姑娘開車多快根本毫無興趣,隻想在車上打個盹或是看看鄉村的炊煙——看到那些炊煙我就想起我那辛勞的奶奶,她一輩子都在生孩子和種田養孩子,我很想回去看看她,跟她喝兩杯米酒——但可那家夥的大嘴巴就是沒辦法停下來。更可怕的是,他還是個馬屁精。其實這麼說可能不大公平,因為我自己也是個馬屁精,比如說,有一天張胖子腳上穿了一雙阿瑪尼什麼的新皮鞋,我們兩個就會恬不知恥爭著誇他那雙皮鞋好看。但他是個特大號的馬屁精,還是拿新皮鞋這事來說吧,他一開始是誇這雙皮鞋,但很快,他就開始誇張胖子走路的姿勢,到最後,他甚至開始說張胖子走路是槍手的步態——就因為他穿了一雙新皮鞋!他知道張胖子當過幾年大頭兵。聽他這麼一誇,張胖子就開始回憶當兵時的事,這麼一來就沒完沒了啦。我真不是嫉妒他馬屁拍得比我好,誰會嫉妒別人拍馬屁思路比自己巧妙呢?

我仔細斟酌一番,還是不能等他的車過來。我倒不擔心他打小報告讓張胖子在半路堵我,我隻是不想在走之前再見這麼一個特大號的馬屁精。他會不斷嚇唬我“你他媽得死定了,張老板會打斷你的狗腿!”他會把這句話說上一百遍,但絕不會打小報告。他從來不叫張胖子“張胖子”,就算張胖子不在,他還是叫“張老板”,據說張胖子救過他一命,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大清楚,每次聽到的說法都不一樣,我不想亂說。我猜他會發我兩根煙,平時他從來不給人發煙,隻會一個勁地向別人要煙抽,但看在我開翻挖掘機的份上,他可能真會發兩根煙。但我不會為了兩根煙冒險。我最後看了一眼我的小鬆PC60,轉身走了。

路上全是發幹的黃泥,太陽曬得我有點發暈,走了半小時一個鬼影都沒看到。差不多到水泥路岔口時,我突然看到一輛皮卡慢悠悠得開過來,開車的正是馬屁精。副駕駛座坐著個姑娘,盡然搖下車窗玻璃在嗑瓜子,動作浮誇,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女人。我的意思是說,她可能一開始是個正經姑娘,但隻要一坐到馬屁精副駕駛座上,馬上就變成不怎麼正經了。總之,馬屁精盡找些浮誇的姑娘。我跳到一個柴垛後躲著。過了十秒,我發覺根本沒必要躲起來,我大可以扯個謊,說挖掘機開到了村裏放好了,今天挖土比較順利結束得比較早就自己走了一段路之類的糊弄他。我甚至可以搭他的車到市裏再逃跑。不過跳入柴剁的那一刻我產生了一股強烈的自豪感,我感覺我偉大的逃亡開始了,就像摩西出埃及,我甚至想到了狂風、夕陽、馬蹄聲和幾麵破旌旗那種電影裏的場麵,不過我還沒想好要配什麼樣的背景音樂。馬屁精和風流女人駕著小皮卡冒著一陣煙霧衝向山裏。我做賊似的站起來,看了看腳下,發現一堆雞蛋——沒錯,確實是雞蛋!我蹲下仔細數了數,一共有十一個。為什麼腳下會有雞蛋呢,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猜可能是母雞沒日沒夜偷偷地、戰戰兢兢地下的,為的是孵幾隻可愛的小雞出來。我想把這些雞蛋拿走,到菜市場賣幾塊錢。我伸出了手,摸到了蛋殼,確切來說離蛋殼還有那麼一厘米,我停下來了。我之所以沒這麼幹,是因為我看到手指甲上有泥屑,而那些雞蛋殼都那麼白——不是像雪花的那種白,而是帶點黃色的那種白,實際上更偏向於黃色——我想要是我弄髒雞蛋還******偷走了幾個,老母雞回來看到絕對會瘋掉。而且我不能兜裏揣著幾個雞蛋逃亡。所以我沒拿半個雞蛋。我左右瞧了瞧,跳出柴剁繼續往前走。這時我突然想好了大逃亡的背景音樂——桂河大橋進行曲,最合適不過了。我吹起了那段口哨,我幾乎有點狂熱啦,我撿起兩根木棍,揮舞了兩下,覺得自己成了愛樂團的卡拉揚,指揮著兩百號人一起把口哨。走了有一會兒,我看到一隻睡覺的黃貓,還有晾在竹竿上的藏藍色衣服,不知怎麼搞的,我的狂熱勁一下子滅了三分之二,扔掉手中的木棍。偏偏這個時候冒出一輛不要命的摩托車,緊貼著我就衝了過去,那兩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傻帽,摩托產生的風把我前額的頭發都吹嘴裏去了。要是我手上有個榴彈炮我絕對就朝那傻帽開炮了。不過我手上什麼都沒有,木棍也剛扔掉。我口袋裏也什麼都沒有,我隻能對著那摩托車吐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