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愛不解:“喂,問你們話呢,隻管笑什麼?”
一切都是值得的——被辜負的前世,天生啞口,還有許許多多沉默的付出。在這一刻,在克凡愛的承諾裏,一切都值得了。
那一日的娛樂版頭條,是真心愛與盧克凡的放大照片。
甚至直到這一刻,他也仍未打算對心愛專情。
他終於說出“愛”字。他終於承認他一生中最愛的人正是她。
克凡毫無愧意,理直氣壯:“記者的話你也信?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無多疑了?我的事業剛剛開始,你不支持,反而拿這些事來煩我!”
甄先生夫婦一早來到北京,訂了賓館等待與女兒團聚。一家三口往酒店慶祝重逢,本來隻是家宴,無奈記者消息靈通,還是擠滿了整個包廂,將一頓飯局變成小型新聞發布會。酒店老板親自出來迎接,乍著膽子請心愛簽名,見她態度可親,又進一步要求合影留念。
“真的?”克凡十分雀躍,擁抱心愛,“我真是愛你。”
根本事件本身已經像足一部好萊塢傳奇濫片——有大導演微服私訪,在萬聖節往大學生舞會體驗生活吸取靈感,人群擾攘中見到真心愛晶光剔透的美麗,驚為天人,悄悄用手提攝像機拍下心愛跳舞的畫麵。恰好手頭有部片子正需要大量東方麵孔,他立即按圖索驥,讓助手聯係學校尋人。
“我就說貪婪乃人之本性。”魔鬼勝利地說,“所以人性天生就離我們更近。什麼無欲乃剛,有容乃大,純是聰明人發明出來愚弄蠢人的謊話,偏偏蠢人們還當成真理傳誦。”
明明是大實話,偏偏記者們不解:“您的意思是不是說,你特別有運氣?”
人們努力模仿她的穿著,追隨她的一舉一動,以她的風格為品味特征,以她的喜惡當做時尚標杆,凡她所經之處,必有無數影迷自發夾路歡迎,或是望車興歎。
心愛自己卻不知是歎息還是喜悅,愛上盧克凡,是她的命,除非他不愛她,不要她,否則,便不由她做主。
記者們一齊撫掌大笑。他們對真心愛的名字並不陌生。突然開口說話的天才畫家雖然已是三年前舊事,然而彼時熱浪尚未真正平息,這位擅於製造爆炸性新聞的小姐竟然又搶占頭版頭條,搖身一變成為國際明星,真不知她有什麼法寶,可以隨時給人驚喜。
天使一時沉默。在這個萬聖節的夜裏,這個魔鬼的狂歡日,天使最落寞的時刻,他自一個凡人的話語裏得到安慰,這也是天使收到的最珍貴禮物。
她還從未嚐試過集體生活。來世上走一遭,短短三十餘年,總得盡量體驗多彩人生才是。
盧克凡,再一次做了不速之客。
然而盧克凡的強項是從不知自卑,自小他就當心愛是他的小跟班,不管今日她有多麼光輝燦爛,他仍然認為自己有理由有資格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即去。
從沒有任何一刻,像此刻這樣讓她更清楚地看到克凡同她的關係,那就是“利用”——隻有當她很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克凡才會走近她,留在她身邊。
心愛從互聯網上搜到克凡與女明星親熱相擁的小照,黯然神傷,千裏迢迢打了越洋長途去求證。
更何況,事實上她與克凡見麵的次數並不多,大多時候她仍居於美國,或者飛往世界各地拍片。不過隻要可以回國,克凡總會設法抽時間陪她,把她放在第一位,並且在她麵前絕不與其他女演員調笑,連電話也拒聽。逢到兩人都有檔期,便約好了環遊世界。又有時哪裏也不去,躲在某個荒郊孤島失蹤三兩日,效仿楊過與小龍女。
心愛隻覺得這語氣何其熟悉,想一想,原來李遠征也曾發過類似感慨。由此推算,李遠征同天使的距離要比自己近得多,他死後大概是可以升入天堂的。
心愛好奇:“你是不是有一本賬,每天記下我言行品德,逐日計分,加減乘除?”她忽發奇想,“那是不是有什麼獎懲條例,比如日行一善增壽十年之類,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仙界也是有商量的吧?”
有時克凡也會飛來美國陪她,吃喝玩樂之餘,往往有要求:“不是說你們近日有個自己人的PARTY,我做你舞伴好不好?”
初到美國時,接待她的經理人曾擔心這個宛如從拉斐爾前派油畫中走出來的精致少女會不習慣粗糙的美式食宿。然而心愛卻出乎他意料地隨和,一直說:“我喜歡集體生活。我喜歡同學們說話的方式,吃一隻水果也要比出雷諾阿或是梵高來。”
而事實上,他也的確做到了。
心愛笑,安慰他:“你們的節日也就快到了,那時候輪到你休息,他值班。”
自然,也受到天使和魔鬼黑白兩道的貼身愛護。
“可以這樣理解——世上所有的成功都離不開運氣二字。”心愛笑一笑,“當然,所有的失敗也都可以歸罪這兩個字,它是人類最佳藉口。”
碧桃就是心愛,心愛就是碧桃,名字變了,心卻沒變;而前世今生,盧克凡始終叫做盧克凡,名字沒變,卻是判若兩人。
“你總不希望我騙你吧?那麼,又何必讓我說出違心的誓言呢?”
他以為這已經是至大讓步。至於專一,那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就是答應了也做不到。
“今天是他的節日,這時候正在狂歡呢。”
天使麵孔,魔鬼身材。真心愛,可就不是天使與魔鬼的聯手傑作?
甄媽媽恍恍惚惚看著這一切,幾乎疑在夢中,眼前這個星光閃耀的女兒同十幾年前那個沉默孤僻的小女孩相差甚遠,根本不是同一個人。她備感困惑,不住喃喃:“怎麼一下子就成了好萊塢女星了呢?都不像真事。都說華裔女演員想在好萊塢爭一半個角色難比登天,你倒是信手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