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釋夢的方法(3 / 3)

另一個女人夢到在廁所一脫褲子就掉進便坑裏,釋夢結果是她認為性是肮髒的墮落的。釋夢者也應進一步指出,這種觀念必然會對她產生消極影響,她或者會不結婚,結婚了也很容易離異(實際上這個夢者結婚後很快離異了)。她也應該尋找一下這種觀念的根源,並且想辦法消除這種觀念。

那個小時候夢見自己的腦袋變成鵝卵石的小孩現在已長大,但是她卻仍舊有個“鵝卵石腦袋”,執拗頑固而又冷漠,這給她許多煩惱痛苦。釋夢者應該告訴她:“你現在性格上的缺點,是小時候受父母過多批評指責造成的。你現在的性格恰恰和你小時候所不滿的父母的性格類似。所以你的友誼和戀愛才不順利。過去你擔心腦袋變成‘鵝卵石’,是因為在那時候你隻有這樣才能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你長大了,你可以離開父母自己生活,他們已不再能那樣傷你了。你可以放棄自己的‘鵝卵石腦袋’,試著去體會溫情,試著用一種更開放的觀點看事物,讓自己的腦袋變成血肉的。血肉的頭雖然不如鵝卵石那麼抗打擊,但是卻更能感受到愛撫。你現在是一個成人,你有能力選擇一個沒有那麼多傷害的環境,然後把頭變成血肉的頭,去感受愛與快樂。”

弗洛姆分析那個“騎白馬”的夢時,在釋夢的最後一段也是這麼做的。他由夢指出對方現在仍舊用幻想的方式逃避環境,指出這對他人格發展的影響,並指導他擺脫幻想,走向人格的成熟。

十一、夢的多種含義

任何的釋夢都是以一種心理學理論為前提的指導,或更推而廣之,是以一種對人心理、生理、心身關係,乃至人與宇宙關係的理解為前提的。就像任何理論都是在一點點接近真理一樣,釋夢背後的理論真理有一個從不完善到趨向完善的過程。所以,在這個意義上,釋夢的價值不在於這個夢到底是什麼,而在於它對夢者的啟示,對夢者人生的完善有什麼價值。也正是在這個前提下,我們才說,夢的解釋用不同的理論背景來解都可能是對的,但對不對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從這些解釋中,我們能得到什麼啟迪,對夢者心靈的成長有怎樣的意義。

一個夢就像投入湖心的一個石子,一圈一圈的漣漪就是它的回聲。我們從不同的理論出發,有的聽懂、看清楚了它的一道漣漪,有的則聽懂、看清楚了另一道。所以對同一個夢,用弗洛伊德層麵解是對的,用榮格層麵來解同樣也是對的。隻是根據筆者多年的釋夢經驗、心理治療的經驗,我們更傾向於榮格層麵對夢的解釋,因為後者比前者更具建設性。榮格說夢是啟迪,是人潛意識在努力使整個心靈更趨於和諧、更合理。而弗洛伊德說,夢是像野馬一樣的無法自製的衝動,它的欲望就是表達自己。弗洛伊德的釋夢是告訴你:你是這樣的,而這個這樣的你意識並不知道。榮格的釋夢是告訴你:你可以怎樣做就會更好。

也許榮格看清、聽到的漣漪也不是最後的一道。我們隻有在不斷地探索心靈的過程中,才能更全麵、準確地把握夢。一位30歲的女性夢見她兒時鄰居的伯伯死了妻子,而這位伯伯忽然向她求親,請她嫁給自己。

在弗洛伊德層麵了解,這是個典型的願望滿足的夢。夢者希望自己取代那位伯母的地位成為那個伯伯的妻子。這樣完全解得通,夢者承認她從小就幻想這個伯伯是她的父親,因為他儒雅、溫和。

但是在榮格的層麵上,這個夢是個人格整合的夢,夢中的伯父是夢者的阿尼瑪斯原型。這個“求親”意味著夢者的阿尼瑪斯與夢者現有人格的整合。而夢中伯母的死亡意味著夢者一種舊的人格麵具將被新的所取代。通過分析知道,夢者認為這位伯母的性格是傳統而保守的。所以這個夢的意思是:“原始人”提醒夢者要改變傳統、保守的性格,把自己向往的儒雅、溫和的性格整合進來,這樣解釋也是解釋得通的。

因為這位女性的性格既有保守的一麵,又有因為焦慮而常常發脾氣的一麵。

從我的傾向性來看,我更願意從榮格層麵解釋,因為這樣會為她的人格完善打開一扇門。

在解夢十餘年之後,我終於體會到,解夢的最高境界是不解之解。

一次,兩個朋友到我這裏閑談,一個朋友是個哲學家,人極為聰明,另一個是個白領女性。哲學家說了他的一個夢,一個詭異的夢。夢中人鬼雜居,發生了許多在鬼故事中才會發生的事。他請我解夢。我當時完全進入在那個夢裏,完全進入了那個夢的氣氛,完全了解了那個夢,我感到那個夢正是這位哲學家的心靈生活的一部分。那個夢正是他心靈的存在形態之一。我想他作為哲學家應該可以了解,所謂實在不僅是指物質,心靈也是一種實在,其表現方式就是這些意象——這不是說“鬼”是實在的物體,而是說夢本身就是一種心理的現實。不必去用以前的方法去解釋這個夢,任何翻譯都是有歪曲的,因此我不必把夢翻譯為日常語言。於是我對他說,“我的解釋是這樣的……”接著,我重述了一遍他的夢。重複的方式仿佛是我自己做了這個夢。

那個白領女性在旁邊驚訝地問:“你為什麼不釋一下夢呢?”我說:“這就是我的解釋。”我又把那夢講了一遍。那個哲學家,夢的主人,說:“我懂得這個夢了。”

白領女性問我:“你能說說這種‘不解之解’嗎?”

解夢的最高境界本來是不必說的,一個人解夢多了,自會領悟,而不曾領悟時,我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但是,我不妨勉強解說一下,為什麼解夢的最高境界是不解之解。

首先,任何對夢的解釋都是不完滿的。

在淺層次說,正如我們翻譯外國語言的作品一樣,不論你的譯文多麼好,它和原文總會有一些不同。cat譯為中文是貓,但是cat不等於貓,因為在西方文化中,cat這種動物神秘而詭異,有如一個巫女,而中國人對貓的主要印象是乖順柔和的。因此,翻譯總會或多或少地改變了原文的神韻。翻譯文學作品如此,譯夢也是如此。任何對夢的解釋都損失了夢本身的一些神韻、氣氛。釋夢把生動有活力的夢固定化了,夢像鮮活的魚,而釋夢像魚的照片,哪個更生動更有意味?夢有一層又一層有時是無窮盡的含義。釋夢一般隻是揭示出了它的一種或兩三種含義。即使釋得極為準確,也會產生兩個不好的後果——聽到解釋的人誤以為“這個夢就是這個意思”,夢的一個被揭示出的意義無形中掩蓋了夢的許多其他意義。所以任何對夢的解釋都是不完美的。正如任何譯文都是不完美的——讓另一個人深入了解外國文學精髓的方法是:教他學習外語。同樣,對夢的最好解釋是不解,而是幫助夢者直接進入夢的世界,學會用象征的語言用夢的方式去理解世界,讓他直接體會夢,不經過別人或自己的任何翻譯過程。

更深一步說,本書前邊說夢的語言是象征性語言,這種說法也應該打破。所謂象征,是以此物象征彼物,在象征與被象征者之間是有差別的;而達到解夢之化境,你就會明白,實際上沒有什麼象征。或者說,夢中的象征就是被象征者本身。夢到自己是鳥在天上飛,這不是象征自由,而是你自由的靈魂,以鳥的形態在飛,不是你像鳥,你就是那隻鳥。這不是一隻動物學分類中的鳥,那種從卵裏孵化吃草籽小蟲的鳥,而是夢中的真正的鳥,雖然它沒有肉的身體,但是這隻鳥的現實性或稱真實程度在夢的世界中是無可置疑的。

因此,對夢進行解釋,就是把這隻鳥說成是“自由的象征”,這實際上是不準確的,是對日常邏輯的一種讓步。

此後,我們還要說:不解之解是最高的解。

不解之解不是解釋,也不是不解釋。別人講了一個夢,你把它重複一遍。這種解夢方法不是太簡單了嗎?別人夢見鬼,你告訴他,“這說明你的魂遇見了鬼”,這種解夢隻是愚蠢的迷信。這些方式不是不解之解,隻能稱為“不解”,是對夢的不了解、不懂。“不解之解”不是“不解”,而是“解”,是用“不解釋”的方式“解夢”。

不解之解是指解夢者已經用自己的“原始人”,完全把握領悟了對方的夢,這種領悟雖然不能用語言表達,卻是十分明確、清晰的,正如老子說的:“恍兮忽兮,其中有象……其象甚真。”隻有在這種領悟之下,你的“不解之解”才對對方有衝擊力,才有可能啟發對方,使對方懂得自己的夢。你雖然隻是重述了一遍對方的夢,但是重述時,你的聲調語氣都不自覺地傳達出了你對夢的領悟。

有個老禪師已經開悟,人們問他“什麼是佛?”他總是豎起一指,他的一個小徒弟看得多了,當有人問起時,也豎起一個手指。

老禪師的豎起一指是對佛的“不解之解”,而小徒弟的豎起一指則隻是“不解”。

理解夢境雖然不可以和理解佛相比較,但是不解之解的境界也不是很容易達到的。

十二、釋夢者的直覺

作為科學家,我們一般不大喜歡討論直覺。因為談到直覺,容易讓人感到不客觀、不可靠,甚至不科學。直覺不同於思維,它隻告訴我們結論,而不告訴我們得到這個結論的過程,因此我們難於相信它。

但是在長期的釋夢實踐之後,我發現我不能否認直覺的作用。有時,聽完一個夢,直覺馬上給出了一個解釋,而且在內心裏我感到,這個解釋是真切正確的。我試著問一些問題,核實一下情況,發現直覺的確是對的。但是我不知道直覺是如何知道結論的。

我可以不提直覺的作用,用我的理論和方法解釋為什麼我這樣解釋這個夢,是的,用我的方法是可以得出同樣的結論的。但是不提直覺是不公正的,仿佛是一個上司把別人的功勞算到自己身上。

實際上,科學完全不像一些人想象的那樣,完全是嚴謹的思維而根本沒有直覺的地位,在科學中直覺起著極為重要的作用。愛因斯坦有一次聽到一種理論後,直覺的反映就是“這是錯的”,他沒有任何運算就得到了這個結論。當別人問他理由時,他隻是說:“我覺得這個理論不美。”直覺往往先告訴我們結論,而我們在以後再為這結論找出證據。

心理學家更是不能忽視直覺。有一位美國心理學家說:“物理學家有儀器,心理學家也用儀器,而心理學最重要的‘儀器’是我們自己的心。直覺就是這個儀器的測量。我們不應該忽視這個儀器。”

固然我們不能輕信直覺,但是也不能不用直覺。在我的經驗中,對夢的意義的直覺了解能力是可以變化的。你釋的夢越多,你的直覺就越準確。在我十幾年前剛開始釋夢時,我幾乎得不到直覺的任何幫助,而現在我的直覺則相當準確。

而且我發現,有時有許多人讓我釋夢,一開始我釋得很準,但是連續釋了5~6個夢之後,我的直覺就變得不太靈敏了,仿佛直覺也會受我心理上的疲勞的影響。

直覺可以釋夢實際上並不神秘。所謂直覺,就是潛意識的活動,就是我自己內心的“原始人”的活動。釋夢的直覺,大致代表兩個能力,一是我的潛意識“原始人”理解別人的潛意識心理活動的能力,二是我理解自己潛意識的能力。換句話說,我的直覺了解別人的夢需要兩個條件,一是我的“原始人”能理解另外的“原始人”的夢,二是我能理解我自己的“原始人”。這樣,在別人講夢時,我的潛意識理解了,這是一種“下對下”,即潛意識對潛意識的交流。然後,我理解了我的潛意識,從而理解了夢。

在前麵的釋夢中,仿佛是我的意識層這個“現代人”了解了原始人的語言,他通過翻譯做夢者的原始語言而懂了夢。而在直覺式釋夢中,我的原始人先聽了夢,我是從我的原始人那裏知道了夢的意義。

所以,要有好直覺,就要讓我的潛意識“原始人”理解別人的潛意識心理活動,這種能力就是心理學家所說的“共情”能力,一種從心底裏設身處地理解別人的能力。還有就是自己了解自己的“原始人”,這能力源於通過大量的自我分析和對自己夢的大量解釋,達到對自己的夢和潛意識十分了解的程度。而要得到這兩種能力,你必須讓自己盡量關心別人,同時讓自己不自欺。

如果你能用直覺釋夢,已經可以說是達到釋夢的較高境界了。

一個出色的釋夢者必須有對夢的敏感與直覺。有了直覺,在未分析時,就對夢者在講什麼有一種大致的感覺,感覺到一種情調、一種氛圍。在釋完之後,也能有一種感覺。

感覺“沒錯,就是這樣”,或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好的釋夢者應該有一種洞察力,一種穿透力,一種神奇的領悟能力。這就有些像有藝術鑒賞力的人對詩歌的那種感覺力,它使人能一下子把握詩歌,體會到詩的味道。而那些缺少藝術鑒賞力的人,盡管看了藝術評論,學習了“如何理解詩歌”的知識,也知道如何分析詩歌,但是仍舊難於真正理解詩歌。

夢例:“傳染病”也是情感的表達方式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請幫我解釋一下。我初中的語文老師上課時叫我回答問題。下課了她把我叫過去,我答應了一聲走到窗台,她指給我看班裏種的植物,說這種花很香,我低頭聞。於是老師開始得意地獰笑,說有一種致命的病,如果得病的人叫別人的名字,那人答應了並聞了任何一種植物,那個人也就被傳染了,隻要得病的人能傳染13個人自己就可以痊愈了。她說她也是不小心被人騙了被傳染的,現在傳染給我她就離死又遠了一步了。我很生氣,心想我給你當課代表什麼事都替你做,經常一個人做兩個班的事,哪點讓你不滿意了?你卻這樣害我!走在街上看到一個和我得同樣病的人在吐血,我想再過段時間我就要和他一樣了。

後來我發現世界上很多人都得了這病,大家都瘋狂地找著自己的替死鬼,被傳染的人由於無緣無故被騙染病,心中充滿怨恨,便想報複無辜的人,也開始尋找自己的目標。由於傳染對象必須是知道名字的人,他們隻能找周圍認識的人下手,於是親朋好友都成了他們的目標,越是親近的人越容易上當,我看著這一切心裏很悲傷,心想死就死吧,我可不去糟害別人,心裏正難受,就醒了。”(夢者,曉舟,24歲,女)

釋夢者蔡晨瑞:這個夢講述的主題是:你怎樣得“傳染病”的,得病後的症狀,以及你是如何應對的。這裏的“病”象征著一種缺乏生命力的心理狀態,而數字“13”在西方傳統文化中也代表不吉利或死亡;病的症狀是“吐血”,它的象征意義是嚴重的情感缺失。這就說明,“病”是由缺乏情感而導致人的精神逐漸枯萎。你的這種心理狀態可能從剛進入青春期就開始了,從夢中提到“什麼事都替你做,經常一個人做兩個班的事,哪點讓你不滿意了?”可以看出,你付出了大量行為和情感上的努力,卻並沒有獲得相應的情感上的回報。相反,可能在當時的環境中,在情感上更多的是被別人索取。

在情感缺失的環境中,我們通常會自發地運用各種方式去尋求補償。你所看到的方式是“索取”。這種方式可能是當時你身邊親近的人所采用的。這種方式的優點是快、容易見效,類似於向銀行借錢,隻借不還,先花著痛快;缺點是,放棄了對自己情感的積累和培養,最終會導致精神的僵化和萎縮。正因為它的優點,所以導致了“傳染”,不停地向親近的人“索取”。正如你夢裏所描述的“傳染對象必須是知道名字的人,他們隻能找周圍認識的人下手,於是親朋好友都成了他們的目標,越是親近的人越容易上當”。

夢的最後,“我看著這一切心裏很悲傷,心想死就死吧,我可不去糟害別人”,意味著你對“索取”的恐懼和覺醒。在今後的一段時期,學著多關愛自己,悲傷自然就會減輕的。

從心理層麵講,這個夢就是心靈對外在世界的一種“投射”和描述。你想想,中國式的傳銷、邪教組織的傳播……哪一個不是夢中模式的翻版。所以,固守“窮則獨善其身”(孟子語)大概是不會錯的,而“窮”在這裏就是指情感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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