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陽,何紹明宅。
外頭冰天雪地,小洋樓裏頭卻暖得讓人穿不住棉衣。一樓,壁爐裏頭劈劈啪啪地燒著木頭,火苗子順著煙囪往上竄著。周遭牆壁,都掛著包著木質外殼的暖器。這麼兩廂疊加起來,小洋樓裏猶如暖春,幾個往來不跌的丫鬟婆子,個個都是春裝在身。
關東軍智囊秦俊生與何紹明頭號親兵頭子凱泰,就坐在沙發之上。過了甲午,沒了戰事,秦俊生懶散的性子又回到了身上。這會兒,整個人靠在沙發之上,扯開了領子,翹著二郎腿,手裏端著咖啡,正陶醉地品嚐著。一邊兒品著,嘴裏還念念有詞:“要說這咖啡還得是哥倫比亞的好,聞著就是一股子甘甜的香味,酸中帶甘、苦味中平……不放糖、牛奶,就這麼清品,先是苦,而後舌根裏存著回香,就如同這人生一般,苦乃是生活中的常態,那一抹回香卻宛如一番對前塵往事的回想。”
而就在他旁邊的凱泰,則始終保持著筆挺的坐姿。雙腿微分,雙手按在褲線上。數年的軍旅生活,這一番坐姿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裏。
這會兒,凱泰已經被忽悠的雲裏霧裏,將信將疑大著膽子呷了一口,還沒怎麼品呢,“噗……這什麼玩意兒,鳥糞湯!”又將嘴裏的咖啡盡數吐回了杯子裏。抄了塊方糖,直接扔了嘴裏,凱泰猶在抱怨著:“這洋鬼子的玩意兒我是來不了了,參謀長,您自個兒慢慢享受吧。”
那頭,秦俊生一邊兒搖著腦袋,一邊兒連說著‘暴殄天物’,臉上已經堆滿了愉悅。
話說這二位可不是來串門子,更不是想走何紹明的後門。相反,今兒可是何紹明特意打了電話,叫來的二人。戰事已經終結,已經打成了這樣,何紹明總算是將這個甲午變得徹底不一樣了。剩下的事兒,就是談判。何紹明自個兒可知道,這談判一事,是絕對不能沾邊兒的。
為什麼?別看小日本陸軍損失慘重,可人家海軍齊整,還俘獲了北洋水師的鐵甲船,單就這一條,日本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而且,俄國佬已經南下占據了釜山,日本的主子英國人這回可是真急了,有英國人施加的壓力,再怎麼努力,麵子上維持一個和局,私底下賠上不老少的銀子土地,再正常不過了。說到底,他何紹明手裏的關東軍雖然強悍,可也隻算個勢利超群的地方軍閥,不能代表整個國朝。就算何紹明一發狠,現在就取代了國朝,那他也不敢對此時稱霸全球的英國挑釁。說到底,還是實力不濟。
遼南,日本的第二軍被關東軍囫圇吞下了大半,兩萬餘日本兵,大將、中將一大票,全都去見了天照大神。除了留下旅大的窩囊廢第四師團,也就是逃走的四千餘日本兵,而這股日軍的最高長官,就是那位木魚腦袋的乃木希典。
停戰協定一達成,關東軍特意派了使者前去告知,並且讓了一條通道。乃木希典楞是在山林裏頭藏了三天,終於忍受不住,這才匆匆而過,逃往旅大。
現如今,兵員齊整的關東軍第一師就駐紮在金州,與小日本隔著大連灣對峙著。而損失慘重的第二師、第三師,則大部回遼陽休整。
二人正無聊的光景,就聽腳步聲自上而下,何紹明的管家楞格裏顛顛跑了下來。上來連連拱手:“秦將軍,大帥這會兒得空了,請您先上去……貝子爺,您還得稍等會兒。”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兒,何紹明一戰成名,封了東三省的總督,實打實的一品大員!更難得的是,現如今口內外的爺們兒一提起何紹明來,都挑起大拇指,那是嶽爺爺一般的人物!這楞格裏當即就抖了起來,碰到州府一級的流官前來拜門子,都板著一張臉,愛理不理的模樣。可今兒見了這二位,那是從心眼裏透著崇敬。一來這二人算是大帥的親信,二來,就衝著人家敢上戰場殺小東洋這一點,那也得備足了禮數!他楞格裏,平生最重英雄!
秦俊生聞言,懶散著,好半天才站起身,笑嗬嗬地湊到凱泰耳邊:“你在這兒繼續候著吧……我琢磨著也就十來分鍾的事兒,求了假老子提了行李箱子就走人。”說著已經邁步上了樓梯:“誒呀,一晃兒四五年,就沒個休息的時候兒,這大帥還真夠資本家的,壓榨得把骨頭裏的油水都流幹淨了……這回不請上倆月假期,老子就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