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各地的腐儒們,則從失望走向了絕望。頗有家資的,紛紛變賣城裏的產業,舉家往鄉下走避。平素聲望頗高的名宿,一個個閉門掩戶,深居簡出。朱漆的大門故意糊上泥巴,生怕泥腿子看上自個兒家的門第。
時局的變遷,有如白駒過隙。岑春煊的這一手反正,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更讓人意外的是,岑春煊居然倒向了革命黨,而不是已經根深蒂固,基業已成的共和國!這一刻,大家夥更是翹首以盼,等著廣州革命黨人做出的回應。
而這個時候的廣州,革命黨人卻頗有些焦頭爛額的感覺。
大清帝國的驟然崩塌,不但一瞬間讓兩廣、福建一帶出現了巨大的權力真空,更是讓整個革命黨人猝然丟失了目標!
所謂的革命黨人,不過是個泛泛的統稱。這裏頭以孫醫生的同盟會為主,更有統一共和黨、國民共進會、國民公黨等等,多如牛毛的派別。
此前老大的朝廷擋在前麵,大家夥自然心往一個地方使。可大清猝然而亡之後,麵對突然的權力真空,乃至於將來的利益劃分,革命黨內部不可避免地出現了爭權奪利!
北伐的大軍剛出韶州,便止步不前。軍官們意見不一,有的振臂高呼繼續北伐,有的要就地駐防,更有不老少江西的軍官,嚷嚷著要帶兵回家鄉鬧革命。下頭鬧得沸沸揚揚,上頭更是不可開交。廣州革命臨時政府正在籌建,大都督自然非孫醫生莫屬。可底下的參政人員,各個部門,尤其是軍隊的歸屬,卻是個大問題。各個派別的革命黨人,吵吵得熱火朝天,一連數天,全天都在開會。可每次都會有人拍桌子離席,鬧的不歡而散。至今,這臨時政府的構成也沒決議下來。
孫醫生等人正頭疼不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岑春煊的通電,如同往廣州的沸油裏頭倒了一瓢冷水,廣州瞬間就炸開了!底下的人隻道岑春煊倒向革命,這是好事兒。可上頭的人卻看得明白:岑春煊投向革命,倘若接受了。好處是革命勢力無疑壯大了,可極有可能引起北方共和政府的不快!
論實力,基業已成,擁雄兵幾十萬的共和政府,絕對不是剛剛起步的革命黨人能匹敵的。就算大家夥綁在一塊兒也不是對手。萬一接受岑春煊,北京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引發戰爭?有沒有商談的可能?種種樁樁的疑問一股腦的湧來。革命黨內部分裂成兩派,一派支持接受岑春煊,說既然共和國實行的是共和民主政治,就斷然不會有封建王朝的惡習。凡事兒都會擺出來談,隻要談,一切就有挽回的可能。如此情況下,先擴充實力引為談判資本,最為主要;另一派決然地反對,稱就算岑春煊倒向革命黨,其人其軍遠在杭州,根本不受革命政府控製,未嚐沒有擁兵自重,投靠自保的想法。此時接手,好比得了一個看得見吃不著的燙手山芋。因此平白無故得罪共和國,實為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