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少年曾如曇花現
徐青青初次認識林名言，那要追究到很久以前。
那時候，她如同公主一般活在如同城堡一樣豪華的大房子裏麵，被眾人嬌寵是常有的事情。所有當她有一天翻上圍牆看見隔壁那家一樣有錢的叔叔阿姨家的院子裏麵一個小男孩被一條長長的有拳頭粗細的鐵鏈鎖在花園的時候，她震驚了。
那時候的春天，花園裏的花朵姹紫嫣紅，甚是好看。他一身淩亂破碎的白色衣服，滿臉菜色瑟瑟發抖的躲在一盆高大的牡丹花旁邊就如同一盆快要凋謝的潔白曇花，那麼聖潔，那麼美麗。
被吸引著，徐青青翻身踩著他家花園一顆高大的玉蘭花樹像猴子一樣向下攀爬。出現在他麵前的時候，她漂亮的百褶裙已經被劃破了好幾個小口，可是她一點都不在意，隻顧著看眼前滿臉菜色，一臉恐懼退無可退的小男孩。
他的睫毛很長，五官分明，不說話卻隱約有一股書生的淡雅氣質流露出來，輕盈飄逸。
徐青青一時間不由得著迷。伸手，從口袋裏麵摸出一顆德芙巧克力，她努力讓自己顯得柔和而不至於嚇著對方。
然而，對方似乎根本就沒有見過她說中的東西，隻是恐懼的抱著頭，不敢看她。
徐青青記得，媽媽曾經在她做惡夢的時候抱著她安慰她，所以，看見他害怕，她就義無反顧的隨手扔掉手中的巧克力該用溫柔的懷抱來安慰眼前這個受到驚嚇的小朋友。
緊緊抱緊他，徐青青利用自己比對方強壯許多的身軀死死壓製住他不讓他掙紮，接著學著大人的樣子用手輕撫他的背，平穩他的呼吸。感覺懷中的小朋友掙紮的幅度變小，她開心了。從今天，她也算是‘大人’了啊。
“我叫徐青青，你叫什麼？”徐青青的聲音軟軟糯糯，頗為好聽，然而，這份好聽卻沒有得到對方的任何回答。
身為天之驕女的徐青青有些不高興了。這個小朋友怎麼都不會說話，難不成是個啞巴？微微的驚詫過後，她沸騰了。啞巴，啞巴好吧，一個啞巴王子與富貴公子的故事在她腦海中如同王子與灰姑娘一般上演。低頭看一眼懷中那個人那一頭如同纖細海藻一般柔軟的頭發，她忽然興起：“喂，小啞巴，你以後就做我的王子好不好？”
“……”對方劇烈的抖動了一下，隨即平靜下來。
他不回答，徐青青就當他默認了。咧嘴大笑，她頗為高興和興奮。“喂，小啞巴，你知道王子是做什麼的嗎，他要騎白馬來接公主，要把公主接到一個漂亮的大城堡裏麵去生活，王子要一輩子愛公主，你知道什麼叫做愛嗎，看你那麼一點大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皺皺小鼻子，徐青青似乎想到了什麼令她十分煩惱的事情，神情專注可愛。
低頭，她剛好看見他偷看她的樣子。徐青青那時候裁才發現他的眼睛彎彎像兩輪新月，漂亮極了。
“哦，你偷看我！”就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徐青青高興的叫出聲。看著對方窘迫著臉著急慌張的閃避她撲扇的眸子，她心中就一陣愉悅。“嘿，小啞巴，我好看不好看？”
“……”
“算了，你也回答不了。”略微失望的看了一眼他沉默的樣子，徐青青無奈的輕歎。伸出自己肥嘟嘟的小手摸摸那根大鐵鏈，她的眉頭不禁深深蹙緊：“小啞巴，你到底做什麼壞事了，是誰把你鎖在這裏的，那幫壞人！你別怕，我回家叫我爸爸媽媽來幫你解開鏈子。”一邊說著，徐青青一邊迫不及待的起身。她可要快點將這個啞巴王子救出去，要不然以後誰來城堡接走公主啊。
“別走！”慌亂的聲音帶著濃濃的恐懼，一雙纖細消瘦的小手拉住了徐青青的裙擺。徐青青腳步一頓，驚詫的轉頭看向地上那個漂亮的少年，他居然會說話。
“別走。”他的聲音裏麵帶著濃濃祈求，黝黑的眸子純善如同剛出生不久的狗狗。
徐青青小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站在原地，她故意撅起小嘴，大聲道：“想要我留下來也可以，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的名字！”
他猶豫的看著她，眉間有著濃濃的隱晦。
“不願意說就算了，我走了。”扯扯自己的衣裙，徐青青作勢要走。
“林名言……”
“什麼？”
“我的名字叫做林名言！”重重咬牙，他大聲道。一雙黑眸緊緊盯著徐青青，他深怕她會撒謊然後離開。
“林名言，很高興認識你。”臉上露出絢爛的笑容，徐青青大步邁回他身邊。
看見他如釋重負的笑容，她覺得眼前的人真像一個小天使，一個誤入人間的天使。
“你為什麼會被鎖在這裏啊？”低頭擺弄緊緊纏繞在他雪白腳踝上的巨大鐵鏈，徐青青不由得眉頭緊皺。什麼人，那麼壞，居然這樣對待一個天使。
看見腳踝上纏著的那根鐵鏈，林名言的神色微黯，好不容易克製的恐懼又將他重新拖了回去。
“別碰……”虛弱的叫著，林名言伸手擋住那條醜陋的鐵鏈。
“你是不是做錯什麼事才被鎖在這裏啊？”小嘴撅起，徐青青環顧四周，最後蹦蹦跳跳的跑到旁邊一個大花盆旁邊搬了一塊大石頭過來。
“你要做什麼？”好奇的瞪大雙眼看著徐青青吃力的搬著一塊大石頭朝自己走來，他有些慌亂的出聲。
“我幫你把鐵鏈砸斷，然後帶你逃跑。”語音未畢，她已經搬著石頭朝著他腳邊的鐵鏈重重砸去。
“鐺——”一聲巨響，鐵鏈未斷，徐青青的小手已經被它的反震力震得一陣刺痛。雙眼一酸，她幾乎就要拋下石頭哭出來，可是她才不願意半途而廢。舉起石頭，她咬牙繼續用力砸。
白嫩的小手被震出傷口，嫣紅的血留下來，刺傷了林名言的眼。
那麼一條大鐵鏈又怎麼是石頭能夠砸開的，徐青青不知道，可是曾經努力的林名言卻很清楚。
那一塊石頭沒有砸斷鐵鏈，卻砸開了林名言的心。從此，他的心裏隻有那個在陽光明媚的午後那麼努力和倔強的女孩。
林名言不是一個幸福的孩子，他的出生是林家的恥辱，是一個沒有名分的私生子，如果不是確定林名言的父親的生殖能力出了問題，他是不會被允許存活在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人會去愛他，從小他就收緊折磨，身上的青紫不斷，即便是在認識徐青青有了她明裏暗裏的袒護之後，他依舊滿身傷痕。這是這些東西都被他用長長的衣服遮住，不讓她擔心半分。
如果沒有那場蓄意謀劃的大火，他想他一定會幸福，她會長大，他會努力，他會永遠讓她如同公主一般的活著。
如果人一生隻為守護一個人，拚盡全力，那麼，那個人是不是就能夠幸福了？
“對不起，我做不到。”輕輕搖頭，徐青青沒有忍心推開林名言。
心裏鈍痛的厲害，林名言不由自主的加大擁抱她的力度：“……青青，我好怕。”他真的好怕。再一次回到沒有人愛的日子，連唯一的依靠都離開。
“對不起。”她做不到，做不到再次擁抱他給他一點溫暖。
“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努力，最後還是無法挽留住她，“青青，我隻要一個機會。”一個小小的機會，小到他還有勇氣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