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我也沒能看到想象中的豪華別墅和遊泳池,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幢普普通通到甚至有些破敗的公寓樓。
與外麵熙熙攘攘的城市周圍相比,這座小區竟有些不同尋常的冷清。在城市中很少見到這樣的老式公寓樓,都會被強製拆遷或者重新翻修。一眼常上望去,幾個被油煙熏得發黑的廚房外牆,還有零零散散幾片開始脫落的牆灰。
“進去吧。”她替我開了門,不用數,正好是二樓。
我拎著滿手的東西進了屋,關上大門站在原地,有些客人式的拘謹,不敢隨意唐突。
四處打量,屋內就像外麵看上去那麼大,兩間臥室和一個衛生間。沒有沙發,也沒有茶幾,甚至連點像樣的家具也沒有。隻有一張看起來吃飯和辦公兩用的桌子和幾條冷板凳,整整齊齊地擺在那裏,讓人看了有些替這個打扮的永遠亮麗的漂亮女人心酸。可不管是愛情,又或許是性格,這也是她讓人心裏誇讚的地方。
我的心中驀得一緊,冷眼看著她婀娜的背影,顯然那筆醫藥費對她來說同樣不菲,各種受過的大恩小惠無形中被這間並不繁重的屋子放大了一萬倍,揪得有些心疼,還有些不可理喻的慚愧。
她轉眼進了裏間,看起來像她的臥室。不管不顧她要幹啥子,我總不能自己把自己晾在門口,把手上現在看上去太多嘲諷和奢侈的“戰利品”放到了餐桌上,往盆裏接了些水,準備把幾條魚弄幹淨。
說到魚,又不得不提到三哥。
三哥在老家是獨自一個人,跟村裏其他幾家沒什麼親緣血緣,說白了跟我一樣都是外人。我不清楚他的來曆,隻曉得他會跟我說一口跟別人都不太一樣的普通話。
活著就得吃飯,三哥雖說像個瘋子一樣調戲著那些個陳頭村談不上樸實的大小村民,可從來也是靠捕魚的行當養活自己。我家正屋的門前就有一條不怎麼寬的小河,連著山口,幹淨極了。我相當難忘的事,寒冬臘月,湖水快有冰封的前兆的幾天,三哥脫光了隻剩一條大褲衩,站在高高的浦頭,猛灌幾口羊皮袋裏李叔自釀的“百口燒”,深吸一口氣,便一個猛子紮進了水裏。
我跟所有人一樣,隻能眼巴巴地坐在岸邊看三哥一次又一次的從水裏探頭。不出意外的,每次出來換氣時嘴裏總會叼著根不粗不細的繩子,這是網線的結頭,三哥是要把一張大網鋪散在水裏,幾根線頭便是關鍵,等這樣反反複複十幾次後,伸出兩隻手渾身赤紅上了岸,要是下雪了,還能順便在雪地裏來回打兩個滾,好不舒坦。當時不知有多麼崇拜三哥,因為自己最怕冷不過了,而這個活計約莫著整個村也就三哥一人能做。
等日子再久些,過個三四來天,幾個能拉動網繩的年輕漢子在兩岸對麵分別站好,一起用力便能拖出一網幾百幾十尾活蹦亂跳的各色鮮魚,魚嘴吐露七彩泡泡,魚鱗燦燦,山頭的晨日一射下來,宛如琉璃滿地。
那情景,當真璀璨至極,如童話般絢爛。
蘇秀文手裏撥弄著幾節老得不能再老的竹筍,低頭看了看韓昆,笑道:“你喜歡吃魚?”
從小到大,大概是討厭水的關係,所以從來不喜歡吃魚。老爺子跟我吃魚有好處,能養神。我就想,養神有什麼用,我寧可像隔了一個山頭村整天無所事事的王啊胖,多養幾斤肥膘。
我誠實的搖了搖頭,看著幾條在臉盤裏暢快遊來遊去的淡水魚,浮出一個慈悲為懷的優柔寡斷,還真不忍心下手。
“哢擦”剪掉魚頭,沿著魚腹剪刀順溜的一滑,一掏一挖,前一分鍾還活蹦亂跳的大鯉魚轉眼間被我收拾得死翹翹。
接下來也如法炮製,沒看到旁邊她驚訝的眼神,“擦擦擦擦”刮掉魚鱗,十幾秒就能搞定一條,混完了用水一衝,完畢。還真有那麼點雷霆霹靂。
我抬頭邀功,卻看見她已不管不顧的好像什麼都沒看到,回過了頭拿著菜刀小心翼翼的切著竹筍。
我看著直皺眉頭,這刀功實在難以令人恭維。“老師,您能快一點嗎?這樣下去我估計咱們得吃早飯了!”
“你要死啊!”孫秀文“嬌嗔”地白了一眼這個剛剛做過好事的“大英雄”,“終於暴露真麵目了吧,來蹭飯還跟我說三道四,臉皮再也沒比你厚的了!”
我情不自禁笑了笑,這班主任還是很可愛的,比那些每天裝模作樣的領導們可強多了,道:“老師,我可是很善良很純潔的。就是有點迫不及待得想要讚美您無與倫比的高超廚藝,求你了,給我個機會吧!”
兩眼淚汪汪,還能有誰比我更可憐!(想到星爺電影裏的一幕,嘿嘿)
“死遠點。”蘇秀文哭笑不得,無奈之下裝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
“誒”,我應了一聲,往後退後三步,嬉皮笑臉道:“夠遠了吧,老師,要是不夠我再退兩步。”
“就你會貧嘴,你是不是英雄救美了,自信心開始膨脹啊!”終於找到了反擊的理由,毫不留情的調笑道。
本來就是為了打開話題,我自嘲地一笑:“就我這樣,狗熊都稱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