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長源歸心(1 / 2)

這時,李泌都快悔到腸子裏了。然而,他先是身著紫袍,雖然那是在酒後失去了應有的判斷力的結果,但確確實實是在沒有任何人強迫的情形下,自己親手所穿;而後,在我點明他的職位的時候,他並沒有立即加以否認,也等於默認了我對他的封職。

現在,李泌他豈能再拒受敕封?要知道這天策府的長史,可是從三品的品級啊,再上兩級就是可以入相的品級,豈能視同兒戲?而且這紙敕封又是朝野有名的二佞之一——楊國忠奉上!這楊國忠雖不及李林甫精擅權謀陰狠刁毒,卻也是媚上欺下驕橫量窄之人。當此局麵,李泌隻有接受敕封,讓身任天策府長史之事,真正地成為了事實。

當然,先前我在書房裏對他說的那番話語,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否則,即使是情勢所迫,李泌也不會完全默然地接受我的授職。唉,我想,象他這種奇才,或許有時候,就需要有人在他身後推一把,說句難聽的比喻——驢不趕不走。當然也得注意個度,否則,驢脾氣上來,更是不聽指揮!

我目視坐入李泌一側的楊國忠,沉聲問詢道:“楊大人,吐蕃及東瀛的來使可已安頓周詳了嗎?”楊國忠恭聲回道:“臣已安排妥當,殿下不必掛懷!”我點了點頭,以不容置疑而又溫和的語氣,向楊國忠和李泌言道:“明日還勞楊大人和長源相陪,接見兩國使臣!”此時,李泌倒也有了隨遇而安的明悟。況且,以我的為人、身份,充當他的上官,他還是可以接受的。現在既然做官了,就當有做官的樣貌。因此,李泌微肅神情,淡然應諾。

至此,郭子儀等人也明白了我先前所為的用意,看向李泌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份笑意。

酒宴散罷,眾人告退,我隻留下了李泌,連霞兒也被往支往姑姑的住處。姑姑鹹宜公主自從到府探看我的毒傷,就一直沒有回駙馬府,居住在王府北麵的雅軒裏。

散步花園,我遙望星野,四下寂寂,真有心舒神朗的感覺。看向一邊亦步亦趨的李泌,我卻歎了口氣道:“長源,現在你是否對小弟心存怨懟?”李泌輕聲回道:“微臣不敢!”言下確有怨懟之意,稱呼也變得講究起來,那是刻意與我保持距離呀。我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屬下對我心存芥蒂,這也是我夜邀李泌共遊花園的用意所在。

我默然良久,緩緩說道:“書房一晤,小弟已知長源才學,長源亦知小弟的抱負。如今,小弟隻率性直言,天策府長史之職,任與不任全在長源!小弟一席話後,長源即若拂袖而去,小弟亦無怨憂,並為長源解除所有束縛!”我花費了這麼多的心思,好不容易讓他悶聲接職,如今言談間卻甘願放棄,的確大出他的意料,李泌不覺微微動容。

看著他有些疑惑的眼神,我緩緩言道:“小弟雖知長源才高識絕,卻更深知三軍可奪其帥,匹夫不可奪其誌!小弟可不想得到一位抑鬱寡歡不出一謀的徐庶!與其這樣屈憋大才,小弟倒寧願長源嘯傲煙霞,逍遙於天地之間!”話中很直白地指出,不得已而如此做的其中一個原因——怕他隻出工而不幹活!並且我的一片拳拳誠意耿耿真心,也隨著話聲語音顯露了出來。李泌感動之餘,不由陷入沉思。

而後,我一指天上的耀星沉然說道:“長源,鬥轉星移,日消月逝,人生即如白駒過隙,所為何來?!”李泌抬目蒼穹,卻是無語,我也沒有等他回答的意思,我繼續說道:“即使帝王將相,最終不過化為埃塵,逝於歲月風霜之中,榮辱哀樂隻不過是後人談笑的話資罷了。長源深心當知,至於所謂超脫三界五行的道法,不過是水月鏡花的執著,終歸根底,實為完善自我的法門!因此隻有完善自我,遺惠萬民,方不負天地間這副父母所賜的皮囊!”我一頓話鋒,看了一眼仔細傾聽的李泌,隻見他的神情一片凝然。

於是我繼續說道:“什麼是完善自我?就是在無愧的條件下,體味生命,品味生活,感受所有能遭遇的經曆!在這個過程中,發現自己,反省真我,進而充實自己的精神!什麼是遺惠萬民?這對於平民凡人來說,隻是一個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按部就班的生活之餘的夢想而已!但對於你我來講,長源,這卻是責任,無可回避的責任!弟原曾說過,責任來自於自己的本源、本心和本識。長源細思,你我所料知的兵禍,一旦真正出現眼前,作為你來說,眼見大唐蒼生因此而蒙難遇辱,哪怕是暫時表麵的盛世卻轉眼化為人間煉獄,你心何忍,您情何堪!長源!”這時,本來一片凝然的李泌,神情間卻顯出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