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詩定皇儲(下)(1 / 2)

“皇甫愛卿,不若就由你代為測試吧。”玄宗皇帝淡淡地道,其實心中暗自打定主意:鎮定啊鎮定,千萬不要在大殿上被大郎驚倒。

皇甫惟明長得倒也端正,許是久經戰陣的原故,一舉一動帶著彪悍,雙眼隱隱含著精光。他目光炯炯地望向我,神情中帶著一絲調弄,好象在說:“小屁孩,不滿四歲就如此張狂,看我怎麼要你難看。”

“聽聞世子歲半習文,請賦詩一首,如何?嗯(二聲)?!”他帶著看好戲的表情說,又挑釁地望向楊慎名和周子諒。

我暗暗偷笑,小樣,以後一千多年的名詩絕句多不勝數,隨手一篇還不震死你,竟然還如此囂張。

我早已知道他最近大敗吐蕃軍隊,來到京師獻俘,一時間躊躇滿誌。

而我既要拿出驚世文才,又想打擊他的心誌和威風,於是,我不覺陷入苦思。我那矮小單薄的身影,在大殿上倒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怎麼,世子可以慢慢地想,慢慢地作。”皇甫惟明故作關心地輕笑譏諷道:“在我們河西、隴右,象世子這般年齡,不知道在哪個地方玩泥巴呢。”

我心中一動,記起晚唐詩人陳陶的《隴西行》,這次皇甫惟明不正是在隴西附近打的勝仗嗎?我抬頭看了看四周,滿殿大臣或關心或著急或譏笑或高興,表情不一而足地望著我。

“皇甫大人大敗敵騎,與國有功,值得尊敬和慶賀。但是,大人,你是否回過頭來想想看看。”我滿臉莊重地看著皇甫惟明(必須營造氣氛,可惜我隻三歲,所得到的效果有點差些),故意留了個話音。而滿殿大臣都被我如同成人的話語說得一愣。

接著,我奶氣十足的童音在含元殿一字一頓地響起:

“誓掃匈奴不現身,五千貂錦喪胡塵。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靜,一陣沉靜。片刻,好象是剛反應過來,如我所想,有人直接就地暈倒(如裴耀卿等老臣),還有些人猶如入魔般低誦著這首詩句。而皇甫惟明已是淚流滿麵了,他深深地看著我,目光中帶著迷惑。

這首詩的意思十分簡單明了,但是其中所蘊含的意境卻是非常深遠。它以漢朝邊事喻比唐朝,詩中既表現了將士們“不斬樓蘭誓不還”的英勇氣概,又表露了戰爭給人們帶來的深刻傷害,真不愧是千古名篇啊!

皇甫惟明內心的最深處與我產生了共鳴:勝,凝結著多少艱辛,又有多少犧牲,身不處於當時,誰也不能真正體會到,其中所蘊涵的辛酸苦痛,所包含的悲壯熱血,這又怎是一字了得!

良久,朝臣們慢慢地恢複了神智,卻都滿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這一刻

,我知道我留給他們的印象,不僅僅是蓋世的文才,還有悲天憫人的仁德胸懷,雖然我才不滿四歲,雖然他們當中有敵對立場的人。

玄宗皇帝搖了搖頭,哎,幸虧朕早有防備,大郎這孩子,真是一個奇跡的存在。或許,壽王立為儲君是個不錯的選擇。

牛仙客在李林甫的示意下,開口奏道:“恭喜陛下,大唐有此絕世奇才,此正彰顯陛下英明神武。臣請陛下,順應天意,立壽王殿下為東宮太子。”

玄宗此刻已有此意,遂道:“準卿所奏,立壽王為東宮太子,擇日舉行冊立大典,昭告天下。另,冊壽王世子李棠為福王。退朝!”李棠就是我的名字。

待玄宗皇帝下了殿,未及百官圍過來(一是道賀拉關係,二是想近距離接觸了解本人),武惠妃著內侍宣我進見。

讓我難以想象的是,前幾天還有些風韻的奶奶,如今會變得那麼難看。麵孔不再帶絲紅潤,也不是病中應有的蒼白,而是一種讓人從心中發毛的枯白,一雙勾魂攝魄的秋水剪瞳也已變得無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