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汾州逸事(上)(1 / 2)

三月的清晨,晶露附葉,細風輕曼,碧天綠草間,一片清新盎然。官道之上,一支甲胄鮮明氣勢雄壯的騎兵隊伍,護持著二十餘駕車轎,乘著旭日薄舞向北行進。我的臉上雖然已經沒有了淚痕,但是,通過紅紅的雙眼可以想象得到,它們剛剛經曆了感情上的“洗”禮——我哭過了。

在我臨行前,母親紅紅著雙眼,給我送來連夜趕做的兩件春衫。目光殷殷話語切切:“大郎啊,一路要注意飲食勤加休息,千萬不要為了盡快回還而餐風露宿啊。”

我感受著融融的母愛,一首詩在心頭彌散:“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不覺間淚浸衣衫。二十年後詩人孟郊的這首《遊子吟》,道盡了脈脈的慈母情懷和我現在的內心感受,我這寸草之心,如何能報答母親的深重恩情呢?

“封典軍,路上一定要朝行暮宿,多多看顧好你們的王爺,不要由著他的性子來,知道嘛?”父親不放心地叮囑封常清。封常清連連答應,心下卻苦笑:福王雖則年幼,但天生異稟,實與成人無二,甚至即便是成人也有所不及,太子殿下難道不清楚嗎?

楊大美女卻是有些胸大無腦,她看了看一旁躬身侍立的萬騎軍官,有些不耐煩地說:“不要再羅嗦了,大郎此去也不過二十天左右,何必如此留連傷情呢?趕快起程早去早回才是正經!”

這一次出行,萬騎的最高軍官是左右果毅朱信東、王林。果毅就是果毅都尉的簡稱,是僅次於折衝都尉的直接帶兵軍官,雖然不是朝廷直接任命的武官,卻也是吏部備案的從五品軍官了。這是我有意請玄宗皇帝如此安排的,並將這一千精騎歸由王府典軍封常清暫為統領。

父親破天荒地瞪了她一眼,卻也止住了叮嚀,大美女撅起了鮮紅的櫻嘴。母親則唯唯稱諾地閃在一旁,唉,人家畢竟是正妃呀,從官階來講,楊玉環是相當於當朝宰相的正一品,而母親則是相差四階的從二品啊。

就這樣,在依依難離中我踏上了北上之路。

行行複行行,一路之上地方官員遙遙相迎,為了早日回宮陪侍母親,我已關照封常清朝行無歇暮宿驛館,沿途官員一概不見,因此倒也沒有什麼大事。每日裏,封常清都秉承我的意思,加派侍衛護衛在我的周圍以後,便去與萬騎將校們廝混。萬騎將校們見其沒有長官的架子,且談吐爽直,話語中頗有見地,也樂於相交,不幾日,便與封常清弟兄相稱了。

這天傍晚,來到了汾州城外,這裏已是河東節度使管轄的地麵了,離節度使的行轅——太原城,隻有不到兩天的路程了。汾州刺史王節懷率眾前來迎接,封常清照例婉言回絕,右果毅王林節製著萬騎的人馬駐紮在城外,封、朱二人帶領著侍衛,前後護衛著我的暖轎走向城內驛館。

我看著往來如織的繁華景象,不禁暗暗點頭。要知道汾州臨近突厥,突厥國的斥候營時常前來侵擾,在此種情況下,王忠嗣竟能使城鎮如此的繁華,可見他老人家不愧是大唐軍神。

汾州驛館的驛丞早就接到的稟報,已經在門外恭迎。

看見我的暖轎落在大門前,眾人立即跪拜於地:“恭迎福王千歲。”

我一身紫袍從暖轎中出來,對眾人笑道:“眾位不要多禮,請平身。”眾人言謝起身,許多人用目光偷偷地打量著我,其中既有好奇、懷疑,也有敬慕、欽服,禮讓中大家進入了驛館。

“福王殿下有什麼需要請吩咐微臣,敝館粗陋,若有不當的地方,尚請千歲海涵。”驛丞是個五十多的老者,滿臉的皺褶,深邃的眼神,得體的舉止,無不顯示著他人生閱曆的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