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1 / 2)

最不習慣的要算是劉家的老四梅柳和老五梅桂了。父親已經不在人世了,母親在陪伴了他們幾年後也離開了人世。大哥梅鬆雖然說得上風光,卻遠在北京,除了偶爾寄點錢回來給他們姐弟補貼家用外,其它的都是愛莫能助了。大姐梅櫻雖然日子過得平淡,卻也是拖兒帶女的,很少顧得上他們。於是,姐弟倆隻好相依為命,顧影自憐。

作為劉家老屋的主人,本來這個隻屬於他們的地方,一下子湧進來這麼多陌生的人家,不僅是打亂了他們平靜的生活,而且隨著社會地位的變化,使他們感到了一落千丈的不平。特別是母親去世後,使他們姐弟倆失去了唯一的依靠。因此,姐弟倆很少和大屋裏的人家交往,性格也變得越來越孤僻內向。

倒是大屋裏的人們對這姐弟倆充滿了同情,不時地幫他們料理起居飲食,噓寒問暖地表現出無微不至的關愛來。誰家做了好吃的會喊他們一起來吃,以便改善一下他們的夥食。領了外加工也會分一點給他們做,好讓他們有點收入。有什麼票證發放的時候都會告訴他們一聲,或是幹脆幫他們領了,生怕他們吃了虧似的。

就這樣在大屋裏鄰居們的幫助下,姐弟倆一天天地熬過來了。由於成份不好,梅柳初中畢業剛滿十六歲就插隊落戶下放到了升平公社的大山裏。考慮到自己下放後弟弟梅桂無人照顧,就幹脆向街道提出申請,要求全家下放。說是全家下放,其實也就是他們姐弟倆人。因為梅桂當時還剛剛進初中,作為知青下放,他還不夠年齡。而全家下放是不分年齡大小的,可以是父母帶著兒女一家老小到一個指定的公社大隊村安家落戶。隻要是家裏成份不好的“地、富、反、壞、右”,符合哪一條都夠得上全家下放的條件了。

梅柳就是這樣帶著比自己小一歲多的弟弟梅桂下放到了升平公社的大山溝裏。

從瀏陽縣城到升平公社有八九十裏路程。又沒有固定的長途班車。隻能是先坐小火車到永和,然後再走路或是搭湘林車隊拉木材之類的便車進山。梅柳帶著弟弟到升平公社去的那天就是先坐小火車到永和,然後由生產隊安排來接他們的張會計聯係了一輛手扶拖拉機把他們拉到生產隊的。由於路況不好,她暈車暈得厲害,把早上吃的東西嘔的一幹二淨。待扛著行李東西走到住戶家裏時,她的臉白得象一張紙一樣,沒有一點血色。

住戶家裏隻有阿婆一個人,是一個吃五保的孤寡老人,大約六十多歲的年紀。老倌子在過苦日子的時候得水腫病去世了,一直與唯一的兒子相依為命。好不容易熬到兒子成年,在隊上出一天工能拿到十工分了,而且自己扮了幾千塊土磚,建起了一棟土磚房子,還在坳上生產隊相了一個兒媳,甚至連婚也訂了。卻不料禍從天降,早幾年在一次追打野豬時,已經上了火藥的鳥銃突然走火,銃子打了一身,當場便一命嗚呼了。阿婆和那未過門的兒媳婦都哭得淚人兒似的,但最終還是隻能認命。那兒媳婦雖然覺得婆婆是個好人,但是卻命苦。自己雖然不能成為他們家的兒媳,那份情意卻一直是純樸的。因此在末婚夫去世後,就要把那份彩禮也退了,自己好再幹幹淨淨地找個人家。但阿婆卻說什麼也不同意。她說兒子命短那是天意,不能娶你為媳是沒有緣分。又不是你們悔了婚約,送出的彩禮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要回來呢!不能成為我們家的兒媳,就當作是我們家的閨女吧,那份彩禮就當作是你下次陪嫁的奩儀了。於是兩人又哭得淚人兒似的,從此便走得如同母女一樣親近。直到後來嫁到了離升平公社蠻遠的地方,來往才少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