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時候,鬥清村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人。
一個人的出現在大城市或者別的什麼地方並不會讓人感到詫異。但是鬥清地理位置偏僻,遠離市區,平時隻有這裏的居民外出務工,少有人來這個鳥不拉屎,雞不下蛋的荒涼地方。最重要的是,進來鬥清區的路很簡單,但是進入鬥清村的路卻很隱蔽,不靠指引很難走進村子內部來,一個陌生人的出現,實在有些不尋常。暫且不說這個人如何了,外人的出現對這個村子來說已經是一個奇怪的存在。
盡管在前幾年鬥清區被政府部門劃入縣城範圍,鬥清縣城卻很沒有縣城應有的樣子,除去小小的縣城中心,絕大部分的鬥清本地人都居住在荒涼偏僻的山林地區。政府的規劃並沒有影響到這裏的生活,這裏的居民仍稱此處為鬥清村,甚至對自己村的縣城稱號頗有微詞。
近乎銷聲匿跡的行事風格,總讓人覺得,這裏的人是在躲避社會,又或者說,根本就是在逃避社會。
話說回那個奇怪的人,鬥清人稱之為客人。遠道而來即是客,相對封閉的環境保存了這裏古樸的民風。這位客人是個秀氣的姑娘,她披著長長的秀發,發色不黑,細看之下才發現略帶棕褐色。臉很白,卻不是病弱的蒼白,兩頰粉紅,很像歐洲地區人,身材適中,和當地黑瘦的農村姑娘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卑微貧苦的人卑微貧苦慣了,看到這樣秀氣大方得出乎自己的生活經驗的人,就像山雀見到了鴿子。鴿子不是鳳凰,已然鳳凰。一路上,鬥清村出現了一個奇怪的人的消息不脛而走。
姑娘年紀不大,進到山裏之後顯然累了,山路崎嶇,也沒有公路,更沒有合適的交通工具,畢竟不是本地的村裏人,很難習慣得了這小山路。幸好不是炎夏,夏天走山路流的汗能衝掉你幾年吃下得鹽。大概這就是為什麼山裏人做菜都比較鹹的原因了。
好不容易來到村民居住的地方,姑娘心想總算可以歇歇了。農舍很新,隻有一間,估計別的農舍也在附近。一個穿著秀麗衣裳的婦人低頭坐在農舍前方,似乎在埋頭做些什麼。雖然這樣秀麗的衣服感覺和農村的樸素風格有些迥異,但是疲憊的她已經不想再去思考太多了。她微微氣喘著向那位大娘討水:“大娘,能否借碗水喝?”疲憊的身軀也擋不住她清透的聲音。
大娘低著頭,放下手上的暗色的陳舊針線,什麼都沒說就踱回房子的側屋,又踱回來,端來一個土瓷碗,碗裏盛著大半碗微微泛綠的水。
姑娘猶豫著,看著這幽綠的水半天,看來是不敢喝。這水給誰誰敢喝呢?綠綠的黃黃的,雖說不渾濁,但是像極了生了苔蘚的髒水。。
“哦,怠慢了,“大娘看出了客人的心思,淡然說道:“這是我們這裏夏末秋初的祛濕茶,千藤草熬出來的,你就寬心可勁兒喝吧。”
聽了這話,人家都這樣說了,姑娘也不好再推遲什麼了。打消了顧慮的姑娘拉下她脖子上繞著的寬大圍巾,露出遮住的半張臉,略帶歉意地笑了笑,端起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嗬嗬,姑娘看著年紀真小,叫什麼名字,哪裏人啊?”大娘仍舊低著頭,聲音有些沙啞而又疑惑地問道。
“我姓紀,叫又木。年齡倒不算小,今年剛19歲。”緩過來勁兒的姑娘不緊不慢地答到。她伸出白藕似的手臂,擦擦嘴角的碧綠汁水。初秋的天氣已經比較涼爽了,然而她還是覺得燥熱不安,大概是受了走山路的疲憊的影響。
“姑娘啊,你是來這兒當老師的嗎?”大娘接過客人手上的土瓷碗有些狐疑地看著姑娘背上的黑色登山包說道。鬥清偏僻,越是偏僻越是落後,或者說讓人覺得落後。但實際上離需要支教的地步還是很遠的。況且,這裏的娃娃都回來本地教書,畢竟政府給的薪水和補貼還是很可觀的。
“我是來讀書的。高考失利,來這裏複讀。”姑娘尷尬地笑笑,輕輕攏了攏借著汗粘在臉上的頭發,露出她尚顯稚氣的臉龐。她看了看這棟農舍,手下卻把登山包抓得更緊了,眉頭下意識地微微皺起,心裏越發有種異樣的感覺,卻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了……
“嗬嗬,讀書啊,讀書好啊,我家以前也有個讀書娃。。嗬嗬嗬”大娘的聲音突然變得幹澀怪異:“不過啊。。很久以前。。她就過世了呢。。”大娘黝黑的臉露出奇怪的笑容,皺紋卷曲在一起,她終於猛地抬起一直低著的臉,她的臉上,是兩個空空的黑洞,米黃色的驅蟲在黑洞的深處若隱若現,扭動的蟲體中混雜著粉色的漿狀物,估計是血液和腦漿的混合物。她遍布滿臉的屍斑觸目驚心,一股屍臭也撲鼻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