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越西都城距離梁地汴州城有萬裏之遙,他此次歸梁,必不能攜她同歸。
接到喪報,他大慟之後,本該立即起程,但上馬之後,不過行出數十裏,到底調轉了馬頭。
現下,他就站在她身前,喉嚨發緊。
阿蠻身形單薄,眼神亦落在他的身上,幾乎是他話音一落,她便小聲開口道:“此去可有危險?”
她見梁王時,梁王便身體孱弱,但料不到竟會薨逝的如此突然。消息一旦泄露,必定會引起大亂。
蕭譽未曾料到她會如此反應,他隻當她心中唯獨有吳越和錢褚。
阿蠻等不到他的回答,一時有些情急,朝著他便伸手過去,輕輕拽了拽他的衣袖,聲音提高了一些問道:“王兄何以忽然薨逝?”
她疑心汴州城有變故。
蕭譽如今距離她這般近,能清楚的看得見她臉上神色,甚而,就連她眸底的擔心也看的清清楚楚,他有片刻的沉默,而後才低聲答她道:“暴病,不過一日。”
他一雙眼眸通紅。
阿蠻忍不住眉心微蹙,但很快,她望著他,輕聲開口道:“蠻蠻等夫君歸來,夫君一切小心。”
她說著,壓下心中慌亂,踮起腳尖,給他整理淩亂的衣衫。
蕭譽沉默,等她整理完,忽而握住她的手,將她拽至自己懷中,低頭緊緊凝視著她的一雙眼,聲音發沉道:“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絕不叛我。”
阿蠻聽他這般說完,還未曾開口回話,他便已經將她鬆開,視線從她身上收回,一轉身,大步出了寢殿。
梁地將士還在城外十裏處等他,他再不能耽擱時間。
他一走,寢殿內立即安靜下來。阿蠻站在原地不動,許久,才臉色蒼白轉身回了床榻。
此前,周寅被派往青州城,遭到流民首齊驥反攻。蕭譽已然派出一路兵馬前往支援,此次歸梁,事急從權,他隻帶了不足百人,便直接北上。
孟宇即便心急,也知吳越必然要有人坐鎮,隻能按捺不動,沉著張臉留在西都城王宮中。
阿蠻不知阿兄被關押在何處,幾乎是蕭譽剛剛離開吳越境內,她便想方設法先去見了魏長功一麵。
魏長功被單獨關押在一處偏殿中,阿蠻見他時,他已然是白發婆娑,形容枯槁。
偏殿中少有人來,如今殿門打開,殿中便有塵土飛揚。
在門口站了片刻,阿蠻才走了進去。
魏長功正靜坐在一張案幾後,聽見響動,抬頭看去,便見小郡主緩行而來。他眼眸中的光倏忽亮起,但見小郡主身後大開的殿門外,有梁地親衛虎視眈眈,眼中光亮立時又暗了下去。
阿蠻行至他麵前,低頭打量他片刻,低聲喚他道:“先生。”
魏長功緩了片刻,顫顫巍巍起身就要衝著她行禮。
阿蠻見狀,急行兩步,將人扶住,距離近了,才更看清,魏長功一張臉竟暗淡無光,她心頭發緊,再次開口道:“先生,可是受苦了?”
魏長功聽到小郡主聲音,眼眶一時發紅,隻慢慢的站穩了,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臣子禮,再抬頭時,聲音嘶啞道:“郡主,我們亡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