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桃花林,有的仍自含苞待放,有的已然繽紛吐蕊,伴著迷醉花間的彩翼蝴蝶,綻放著顛倒眾生的絕世芳華。
眾人即便打破腦袋都想不出,黑色的油墨如何能繪出這粉紅的色彩?
一時間,所有人都傻傻地看著辛逐流,看著這個自始至終都平靜萬分,安然若素的少年。
目光中,有敬佩,有不可思議,有驚奇,有羨慕……
“辛公…辛小友,老朽冒昧,敢問,你是如何做到的?”郎世賢指了指那粉色的桃花,連聲音都在打著顫。
他浸淫畫技一身,自負畫藝超群,以至爐火純青的地步。但直到這一刻,方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如何的坐井觀天,不自量力!
至少,這種以黑墨畫出彩色的手法,他見所未見!
不僅是郎世賢,其他人亦是牢牢地看著辛逐流,想要知道答案。
連飛雪的美眸中綻放出驚人的神采,直到這一刻,她方才知道這個不聲不響的少年有著何等超然的畫中技藝,絕對要遠勝自己!
麵對眾人意味不一,但明顯是驚豔的注視,辛逐流沒有一絲得意之色,淡淡道:“這是通過光線的作用畫出的。其實光也分七色,人將繪畫技巧,手力,角度,包括墨的濕潤度等多重因素結合在一起,就能達到這種效果了。”
眾人都不說話了,雖然不是畫道眾人,但也不是傻子,雖則辛逐流說的簡單,但真想將這一切都考慮進去,營造出效果,此中的艱難絕非常人可以想象!
郎世賢先是一呆,靜默良久,方才歎服道:“原來如此!老夫不如公子遠矣!”
他雖然認輸了,並且還是輸給了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不過卻無絲毫羞惱氣餒之色。
相反,神情中竟還帶著一絲興奮,看著那幅美麗的畫卷,像是見到了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
這種風度,看得眾人暗暗稱讚。
“老先生謬讚了。辛逐流的畫藝不如先生,不過是靠著這一手新奇的手法博個新鮮罷了。”
這是辛逐流的真心話。他雖然天資奇佳,學畫卻也不過十多年罷了,連二師尊的一半功力都不到。
“辛小友,平心而論,你的畫技確與老夫相差無幾,但光是這黑墨成彩的一手,就足以將老夫甩出去很遠了,這場是你贏了,不必謙虛!”
郎世賢摸著白須,笑嗬嗬地說道。
看著這一幕,眾人也不由發出了道道善意的笑聲。
“等等!”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場比試由連家堡勝出時,傅懷香卻忽然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副卷軸。
“妾身這裏還有一幅畫,出自獨尊山莊,還請諸位鑒賞一番。”她滿是挑釁地看了辛逐流一眼,而後徐徐攤開卷軸。
隨著卷軸攤開,一股蒼然傲淩的氣息頓時撲向眾人,定睛望去,那竟是一雙眼睛!
一雙鷹的眼睛!
那雙眼睛仿佛沒有任何的情感,就那麼冷漠,高高在上地俯視著眾人,俯視著視野下的蒼茫大地,萬丈河山。
鷹鋪展著雙翅,騰空而起三萬裏,睥睨天下,縱橫天地之間,盡顯淩空霸主之威武雄姿!
這幅畫很簡單,隻有一頭鷹而已。但就是那麼一頭鷹,卻奇異地教人生出一種隻能仰視的卑微感!
不,確切地說,造成這一切的,是那雙明亮到直透人心間,彙集了整幅畫之精髓的眼睛,鷹的眼睛!
辛逐流與郎世賢的臉上皆露出奇異之色,而連飛雪亦是麵顯疑惑。
“敢問傅姑娘,這幅畫,可是由兩個人畫成的?”郎世賢驚聲問道。
傅懷香心中一動,想不到這老人的目光如此犀利。
嚴格說來,這幅畫確實是兩個人所畫成的。其中大部分是由少主親手所繪,而姑娘則僅僅添了一對眼睛。
“雄鷹雖然桀驁,但未免霸氣過於外露,並非真正的大傑氣度!但畫那雙眼睛的人……”
郎世賢歎道:“此等氣度,卻是老夫從所未見了!不,或許還有一人能比。”說話間,老者微微看了辛逐流一眼。
一個冷然於紅塵之上,一個瀟灑自萬物之中,兩種不同的特質,卻分明都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絕世氣度!
“此畫比之辛公子的桃花圖,如何?”傅懷香玩味地說道。還刻意將‘桃花圖’三個字說得極重,諷刺之意不加掩飾。
眾人不說話了,因為實在難以分辨。一個蒼然淩立,一個美輪美奐,各有各的特點。
“依老夫看來,還是辛小友更勝一籌。因為他乃是一人之功,而此雄鷹圖,卻是兩人所畫。”郎世賢想了想,不由說道。
“比試前,可沒說這樣做不行哦。”傅懷香微微一笑,氣得連家堡眾人牙根癢癢的。
這女人,難道輸一局都不行嗎?!
場麵頓時陷入了僵持之中。
就在這時,辛逐流忽然間笑了笑,旋即走到一位連家堡少年麵前,道:“請給我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