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放陰 第十一章 小鬼集中營(1 / 3)

在水五寨的某一次瘟疫流行中,人們被迫向山中進行各家各戶單獨轉移人口。這是一種隔離行為,人們隔開了,傳染源就斷了。瘟疫確實太可怕了,它可以把成片的村莊一排排毀掉,老寨遭遇瘟疫,開先遇難的人還可以用棺材裝了抬出去,到後邊的就隻能用繩子捆了用牛拖出去丟在老鸛樹河邊,或者對門竹林裏。新寨就是被瘟疫毀掉的,當時呀,死了的人用白木棺材裝了一排排的放在耙墒田後麵那個山坳裏,情景相當的慘烈,還有幾口棺木是放在新寨後麵有個碾房後麵的山脊上。在新寨那次瘟疫中,隻有幺奶汪小煥不怕傳染,她敢一家一家的去窗前看,是否還有人活著。有一個黃姓之人是新寨瘟疫的幸存者,不過他的命運相當的悲慘,他是七天之後才從家裏爬出來的,他家已經隻剩他一個人了。他當時的感覺就是口渴,想喝水但又沒有人給他送水,也沒有地方喝水。他手腳並用,爬出家門檻,爬出場院,爬到村中的大路上,依然找不到地方喝水。他一直順著村中的道路爬,突然他眼睛一亮,路上有個牛腳印坑,那個腳印坑裏積有雨水,可能是昨夜剛剛下的雨。他不顧一切的爬過去,把頭伸進牛腳印坑裏,用嘴把坑裏的水吸進去,就是這水,竟然救了他,要是平時,這種坑裏的水一般都伴有牛尿牛屎、微生物等,平常喝這種水會得病,這一次大約他是先是染了病毒,僥幸獲得抗體,逃得性命。此人度過瘟神關口後,長成大夥子,幸運地娶得妻子,育有一個女兒小蟬妹,不想那個女兒竟得天花而死。女兒死後,他的妻子看上了窩落的某人,她竟然要跟那個窩落人“走場”而去。據說,她走的時候,老爺王應福還去連哄帶嚇的勸她,無奈她連應福老爺的話也不聽了,堅決要走。正在吵鬧之間,隻見奶奶黃昌會背著老父,來到老爺應福的麵前,告訴老爺,勸說無效,回去吧,又不是你的親妹子。於是奇小蘭走了,怪異的是,奇小蘭到窩落沒有生育子女,而黃某在老寨也成了家,黃某也沒有生育子女,我想,他們當年再婚時,必定還年輕,不知道為什麼都沒有生育子女。尤其是黃某,上天賜予他二次生命,他竟沒有把老天賦予的傳宗接代的使命完成,實在可歎可泣。冬喇的韋興虎,因為在門前的大河裏劃船,那天,船裏有個漏洞,韋興虎不停地用盆往外舀水,終究因水大浪高,船傾覆了,韋興虎由於嘴裏嗆了幾口河水,肺部迸裂,嘴裏噴出鮮血,歸天去了。韋興虎隻有一個女兒婷蘭,婷蘭的娘就帶著她來到黃某人家,以這樣的標準判斷,挺爛的娘當初應該是比較年輕的,因為她隻生育了婷蘭。婷蘭的娘我從小就認為她很可惡,為人好咒,老父摘了黃某家的新寨的梨子吃,她的惡毒咒罵幾十年都讓老父忘不了。我年幼時,要從她家門前經過,而她家門前的那家的老公雞是吃過蜈蚣的,專號啄人,我一個幼童,從路上過,那個公雞就飛奔而來要啄我,我一邊號哭,一邊用一根好大的樹枝還擊公雞,婷蘭的娘竟視而不見,麻木不仁。婷蘭的娘因此也被母親懷恨在心。黃某人因為自己沒有子女,依靠那個女婿是不可靠的,晚景淒涼是不可避免的。他在晚年還挖得動地的時候,5點鍾就睡不著覺,天不亮就到馬過河那邊去挖地。有一年婷蘭家要到大寨背瓦,那時黃某人已經到了真正的晚景,那天他瑟縮著,赤腳走在臘臘田的大路上,背藍裏隻背了一匹瓦。不知道他臨終時得情景是怎樣的,有一個不可否認的事實就是他是死在耳房裏,究竟是他被人搬到耳房裏,還是他是自己走到耳房裏就不得而知了。

婷蘭有一個女兒,從小就像魂魄失落了一般,母親常常看到她在柿花樹旁的路上睡著了。有一次,那個小女孩得了病,送到公社衛生院裏醫治,本來病情已經醫了好轉,由於值班醫生到街上去逛,輸液管脫落了都沒有人管,管子裏進了空氣,那個小女孩不需一會就死了。婷蘭的孩子死後,有那放陰之人為她放陰,放陰的人說,婷蘭的家庭,由三姓之人組成,他們的死去的祖宗不能相生相容,相反卻爭鬥激烈,大打出手,韋興虎被人用木棒追出幾裏路,他當然就是不高興了,所以隻有把婷蘭的孩子拉了去。

王氏族是最早來到水五寨的人家之一,所以他們自稱“古戶”,有的人以訛傳訛,說是“水戶”,我再次說明,隻有“古戶”之說,沒有“水戶”的說法,更沒有戶籍警根據“水戶”而填報水族的說法。王家利用他們從老石山到大河邊廣闊的土地,就在他們自己的山地上搭建茅棚,就地生存。這個地方叫做火把寨,由單家獨戶發展成寨子。卻說王氏族在火把寨獲得了很大發展,人口眾多,家族興旺。據說,有人從順著石山下來的山梁修了一條路就破壞了火把寨的龍脈,從此,火把寨就漸漸衰敗下去,一個支係去了普安縣青山,一個支係去了江邊,這個江邊就是盤江的岸邊,我沒有去過那裏,不知是屬於北盤江還是南盤江,故暫名盤江,另一個支係先是去了烏沙大水井,再輾轉來到查穴,再一個支係是王世甲老祖那個係,去了安龍縣。唯獨留下小城一係固守熱水塘,火把寨隻是一個地名,沒有一戶人家在那點居住。

火把寨有一個牧童,常常一邊騎在牛背上,一邊吹著蕭管,那清脆的簫音響徹山野。不想有一天悲劇發生了,牧童從牛背上摔下,蕭管直插喉部,牧童死了。從那以後,牧童的家裏就不太清淨,在他的下下一代,有一個豁唇的女孩,得了天花而死,再下來是個叫華英的女孩,已經長有約4歲,曾經從樓上掉下來,所幸被書桌墊了一下,沒有大礙。有一年的冬天,那時是集體領導,大人們都要上山幹活,她和奶奶一起去上山,因為坐在冷地下,得了感冒病,被赤腳醫生注射過量的氨茶堿,因而中毒,死後全身青紫。華英病重時,有人看到火塘邊鬼影重重,那是一些看似穿著花裙子的人。華英死時是在一個晚上,我親眼看著她斷的氣,已經病得不行了伯母還給她做一些鄉村療法,華英的死給我幼小的心靈給予重大的打擊,在班上有老師問起這事,我陡然傷心大哭起來,多少年以來我們一直沒有忘記她,卻又聽得她在陰間過的不太如願,我們的心情高興不起來。她死的那一年,老父心情哀痛,進門一口酒,出門一口酒,傷了身體,傷了心情,當年就得了病,到鄰省的專區醫院治療,醫生說是心病,很難治,那個時候就沒有確診是什麼病,隻是當做胃病醫,到了晚年竟然成了腎病。當時去請放陰之人瞧,她說,就是因為當年十月間理墳,犯了日子,傷著華英,拿了和冷水溝吳大爹家的比較,因為他家也是那天理的墳,他家更慘,他家有一個兒子在中學裏讀書,那個人很不正常,要家長領回去。回去之後,把雷管塞在嘴裏引燃,當時沒有炸死,隻是炸傷,他那一臉的恐怖相,還能夠去上廁所,又拖了十多天,受夠了罪才死去。據傳,為了讓他死的不受罪,用石板壓,沒有死,用棒棒打,沒有死,連死都這麼受罪。

王氏族到了再下一代,出了一個叫小毛蟲的男孩,那人一生下地就看到他額頭兩側的顏麵上起了皺折,是一個老人的麵相,在第一個月中我們親眼看到他的眼中白眼仁滴溜溜的轉,在一個月中他能夠翻開覆住他的背麵、毛巾等物品,能夠發出笑聲,但是小毛蟲隻活了41天,在最後的三天中突發肺炎,手腳痙攣,醫治無效後死亡。在小毛蟲的懷孕過程中,我有一夜作了個夢,夢見在平壩田從腳往上,石卷漕以邊,有重型機械在推土,那個樣子就像是在搞開發的樣子,有幾間瓦房子,說是要租給我經營,並寫下合約。那片地點就是狼氏族的老墳山,有幾座石碑做的墳瑩。後來我回想起來就覺得不對勁,買了陰錢拿到山腳燒瓦窯的田裏燒了,不想小毛蟲的身體還是比較羸弱。本來小毛蟲已經喂養得逐漸健壯了,在得肺炎前還到過多依河,那是國慶假期間,放假那晚,我發現樓房轉彎的轉角處之杉樹上有兩隻嫩的貓頭鷹在叫,埋了小毛蟲的屍體後,我又去尋找,果然在離他的墳堆不遠處,有兩座小孩子的墳堆。發病那天我趕到後緊急的把他送到住院部,醫生夜間發現他有出血的紫斑,經檢查後確認是針眼止不住血,那一夜我手持棉球為他止了一夜的血。天亮後我又抽了我的一瓶血輸給他,輸完血不一會兒,小毛蟲睜開眼,這些都有可能是回光返照,跟大家作最後的辭別,不一會兒因為呼吸堵塞而亡。醫生沒有經驗,患肺炎的患兒,不能長時間的輸氧和輸液,不然就有生命危險。我觀察王氏族的這些早夭的孩子中沒有一個是長子的,即第二個以後,這些都搞不清究竟是為什麼。

在小毛蟲去世後的幾年中,我常常夜裏睡不著覺,有時在夜裏一點以後醒來,有天夜裏我聽到樓房後邊有像鴨子一樣的叫聲,那個聲音漸漸變得像夜寡子的叫聲,我知道這就是鬼叫聲。

後來我又作了一個夢,夢見我到了一個山溝的邊緣,從高處往下看,裏麵像是個鑄鐵作坊,那些工人在幹活。接著又去了一個有著木樓的地方,隻見木樓的公用房間裏躺滿了小孩,其中就有小毛蟲,我用背篼背著小毛蟲返回,那個背篼憑感覺就知道是紙質的,是陰間的用品。背著小毛蟲來到一座山梁下,有土著民族手裏拿著蒸熟的糯米麵食品要我等吃,我絕不吃那東西。這個情景就和我背回轉世的小毛蟲的真身是一摸一樣,毫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