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昨日一樣,薑雲音到了南街市集後,戴上帷帽下了馬車。

青城南邊不如東邊繁華,沒什麼臨街的鋪麵,大多是小攤販,便是小攤販也不像東街一樣擺得滿滿當當,有不少的空攤位。

薑雲音依舊從街頭逛到了街尾,逛完後,她立在街尾望著那些空攤位,若有所思。

離她就近的蔬菜攤主熱情的搭話:“姑娘是想買什麼?找哪個攤子沒找見?”

他拍了拍胸脯,自信滿滿道:“我在這擺攤多年,整條街都熟得很。”

薑雲音輕搖頭,含糊回道:“隨便看看。”

攤主半信半疑,調侃道:“姑娘把整條街都逛遍了,還盯著那些個空攤位看了好一會,總不至於是來尋個空位想折騰點小生意,來的吧?”

攤主本就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每日擺攤無聊時最愛觀察來來往往的客人。

他遠遠地便注意到薑雲音了,雖然戴著帷帽看不見五官樣貌,但氣質不俗,身邊還跟著婢女,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千金小姐怎麼可能相中攤位來擺攤?

那不扯談嘛。

薑雲音沒搭話,攤主沒話找話道:“還真是想找個攤位啊?果然亂世下無奇不有,大戶人家的小姐竟也想擺攤咯。”

感慨歸感慨,但他心裏還是沒當真的,純粹是因為擺攤閑得慌,想找個人耍耍嘴皮,消磨下時間。

攤主接著說:“這街上的空攤位你感興趣都能瞅瞅,世道不好,閑置很久了,噢,除了你右手邊順數第四個攤位。”

薑雲音微側頭詢問:“為何那個攤位不行?”

見薑雲音主動問話了,攤主興致更濃,口吻誇張地地描述道:“那位置可是我們南街第一屠夫李哥的攤位,李哥生得高大,孔武有力,刀工更是沒話說,這一年來他大卸八塊的牲畜能從街頭堆到街尾,我們兩家離得近,往日裏天還沒亮,我便能聽到剁肉聲,一剁一個時辰,都不需要歇息,而且……”

“那他今日為何沒來?”薑雲音打斷問道。

攤主一手叉腰一手隨意調弄著蔬果的位置,歎了口氣回道:“我也納悶啊,不止是今日,李哥已經連著好幾日沒出攤了,他一家子自打一年前來了青城後,除了大雨暴雪的日子,那是日日出攤,我昨兒個路過他家還去瞅了眼,你猜怎麼著?”

南枝被他繪聲繪色的描述吸引,緊張追問:“怎麼著?”

“屋門緊閉,竟一個人都沒有!”

“他們一家子出遠門了?”

攤主攤手:“不知,或許是回鄉省親了,李哥不是青城人,是……是哪來著?”他撓了撓頭,一副費勁思索的模樣,“噢,是泉縣,柳州蘭郡泉縣!”

南枝瞪圓了眼:“泉縣人?他……”

沉默良久的薑雲音再次出聲打斷:“泉縣早已失守。”

南枝:“就是啊,他怎麼可能回去省親?”

攤主尷尬一笑,又道:“那李哥或許是從戎去了,你們是不知,李哥那模樣生得著實凶狠唬人,膚色黝黑,一入夜不開燈那都瞅不見他,我們時常打趣李哥,他若從戎搞不好能掙個百夫長當當呢。”

南枝還要接話,薑雲音抬手攔了攔,淡聲道:“走吧。”

主仆倆離開了市集,南枝仍在回味攤主所言,後知後覺的推測道:“那李哥定不是從戎去了,從戎怎麼可能帶著妻兒一起?那太危險了,現在哪有比青城更安全的地方嘛。”

薑雲音輕“嗯”了聲。

得到認同的南枝立馬來勁了:“是吧是吧,小姐也這樣覺得吧,那攤主說話前言不搭後語的,一會說那攤位是李哥的不是閑置的,一會又說李哥一家離開青城了。就是不知道那攤主說李哥是泉縣人是真是假,那和我們是同鄉誒,或許過幾日我們再來逛逛便能碰到李哥本人了。”

薑雲音否認道:“碰不到了。”

“啊?為何?”

“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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