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雷爾要塞的地下的陰森石廊裏一個周身就成都覆蓋著深灰色長袍的男子緩慢移動著,厚實的鞋底與鐵青的石麵地板碰擦發出的腳步聲清晰可聞。隻是此時,整個地下室內卻見不到任何其他的人影。仿佛這個空間是隻為他而存在一般。
這裏原本是要塞地下最深處的死牢,而今卻成為了克魯澤他們為隱人耳目而棲居的場所。為此維雷姆特意將其中負責的衛兵全數支開;至於理由嘛,有了命令這東西還需要理由麼?
在一間鐵質牢門前停下腳步,克魯澤條件性的朝把手伸出來的手卻忽然停頓了一下。嘴角隱約浮現出一絲微笑,克魯澤輕輕推開了緊閉的牢門。
嗖!
毫無預兆的,從門內忽然投出一把銳利的匕首。衝著克魯澤的眉心飛來。
對此似乎早有預計,克魯澤毫不在乎似得輕輕朝左邊歪下脖子,那把匕首幾乎是擦著臉頰劃了過去深深地刺入對麵的石壁上。撞出星星的火花。
”很危險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是誤傷了可怎麼辦?”
和屋外陰冷潮濕的空氣相比,屋內卻顯得格外溫暖。一盞精致的油燈擱在屋內唯一一張陳舊的木桌上。仔細看一下居然還擺放著兩張粗木板床。潔白的床單和整齊的擺設與屋外死寂的氛圍形成鮮明的反差,要不是石壁上還留有束搏犯人用的鐵鐐,大概所有人都會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撤下披身的鬥篷掛到一邊,克魯澤神情古怪得將視線轉回屋內,因為此時此刻他又得麵對兩個讓他頭痛不已的小惡魔。
“管你什麼誤傷不誤傷的,大小姐我打的就是你!”茜林一手叉腰氣呼呼的保持著之前投擲的姿勢喊道:“說!從昨晚到現在你都跑哪鬼混去啦!你可知道昨晚行動的重要性!身為指揮者的你居然臨陣脫逃!你知道你給本大小姐添了多少麻煩嗎?”
尷尬的歎了口氣,克魯澤卸下身上的皮甲後靠在石壁上一副疲倦的摸樣。
“我在問你話呢!你別給我裝聽不見!”感覺自己被無視了的茜林二話不說從腰間又抽出一把匕首朝著克魯澤丟了過去。隻是這回,克魯澤不打算再躲閃了,抬手很隨意得一夾,就將匕首夾在了兩指之間。
“這些話過會兒再談,茜林你現在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和她單獨說。”
“別拿這個當借口,你要是不給本小姐一個滿意的答複我。”
“你想怎麼樣?上告元老院?抱歉,這裏不是耶德拉,那幫老頭子管不了我。你如果想就地用武力解決的話隨你,前提是你認為你有贏的可能再說。”不打算再接著陪她費口舌,克魯澤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絲濃重的殺意。正罵在興頭上的茜林話剛說到一半頓時噎住。對於真的認真起來的克魯澤,這位魔族小丫頭的確拿他沒什麼辦法。平日裏見縫插針損損對方還好,要是玩真的,恐怕自己還真的沒那資本。
“哼。起了色心就直說,找什麼借口。花癡。”嘴上這麼說著,茜林還是很不情願的離開的牢房。當然將牢門重重砸上是不可避免的,也罷,想發泄隨她去。克魯澤是這麼想的。
“嘿嘿,難道你真的對我動心了?想做那種事的話最好先做好覺悟哦。”視線轉回屋內,靠左邊的一張木床上意外得正端坐著一個人類少女,海藍如瀑布般的長發披在腦後。水出芙蓉般清秀可人的臉蛋上卻寫滿了惡作劇般的表情。深紅色的眼眸半眯著注視著靠在牆邊的克魯澤。
“你就別學那丫頭了。”略微輕歎一聲,克魯澤抬頭將目光移到了少女胸前那半束被剪刀剪下而略顯不協調的鬢發。”關於文森特那小子,我有話要問你。”
注意到了對方的眼神,莉莉斯隻得收起之前玩世不恭的態度伸手輕撫下胸前那半束鬢發。
“你不責問我擅自離開企圖逃跑的事麼?”
“那種事換了誰都會去幹。沒有詢問的價值。不過,你那小把戲害的我差點行動失敗倒是真的。”輕輕撥開了左臉頰的額發,那一道淺淺的劃傷映入眼簾。
“正如你所說,那小子的確不是個省油的燈。不過也僅僅如此而已。”
“你殺了他?”對方這明顯話中有話的意思讓莉莉斯心頭一緊。確實以自己這些天的接觸下來發現眼前這個魔族是實力的確不容小視;甚至能和索菲利亞近衛騎士團長不相伯仲。但再怎麼想以文森特的實力即便贏不了逃跑也是綽綽有餘的。可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放心吧,我沒有殺他。隻是略微切磋一下;當然重傷是難免的。”見莉莉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克魯澤頓生一絲絲嫉妒。為什麼同樣的存在自己就是沒人關心沒人愛的命啊。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感謝我吧,那小子現在健全得很。雖然精神體方麵受了些創傷不過肉體的損傷我都已經痊愈了。”
“你幫他治療傷勢?為什麼?”克魯澤的話讓莉莉斯有些聽不懂。先是將別人打成重傷再幫他療傷?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滿不在乎的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克魯澤輕笑道:“多虧了那小子昨晚讓我好好盡興玩了一把。隻是他的顧忌還是太多否則也不至於被我打成那樣。但也多虧了這個,讓我找到了更有意思的東西。”
“更有意思的東西?”
“對你而言即使的說了想必也不能理解,總之是很特別的東西就是了。”接著克魯澤將話題轉到了他所需要求證的方麵。“話說回來,你知道那小子的來曆麼?不是說他的身份,我是指他的出生地啊,家人啊什麼的。”
“家人的話,他已經沒有了。”克魯澤的話讓莉莉斯想起了五年前自己在得知文森特失蹤後隨維克多國王一同前往事發地歎息森林的情形。
最先抵達的先遣隊雖然已經做了些處理,但那滿地鮮紅的血跡仍是讓莉莉斯記憶猶新。夕陽下的墳塚前樹立的三塊粗糙的墓碑,上麵用刀刻著模糊地姓名。那個曾今少年口中敘述的溫馨木屋已再也沒有了迎接歸來的主人。
從懷中取出一支用麻紙包裹的煙絲含到嘴邊,伸出的食指尖在並未詠唱咒語的前提下憑空出現了一小撮火苗。將嘴邊的煙絲點燃後克魯澤深深地吸了一口。
“那是什麼東西?”對眼前的魔族青年不需詠唱便能使用魔法並未表現出太大的驚訝,或許是因為幾天下來已經司空見慣的原因,莉莉斯倒對他拿出的那個煙絲倍感興趣。
“這個?”將煙絲從嘴邊叼下,克魯澤抬頭吐了口青煙。“這是我個人的嗜好。將尼古蘭草的枝葉切成絲狀後用亞麻紙抱起來的小玩意。有提神舒心的功效。”
“我不喜歡這東西。氣味好嗆人。”原本的石室就是近乎密封的設計,呼出的煙氣很快就占據了整個房間。抬手捂住鼻子,莉莉斯被這嗆人的氣味熏得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哦呀,那個真是失禮了,請見諒。”似乎注意到了這點,克魯澤歉意的熄掉的煙頭。“說老實話這東西除我之外還真沒見有第二個人喜歡的,果然是因為時間太早了麼?”
“時間太早?”
“沒什麼,就當我是自言自語。”將燃了隻剩半截的煙絲收回衣兜中,克魯澤起身朝牢門走去。
“沒有其他要問的了?”
“暫時應該是沒了。”披上鬥篷後又忽然想到了什麼克魯澤接著補充道:“等茜林那丫頭回來了轉告她,今天傍晚之前將這裏一切有關我們的痕跡抹去,要做的幹淨利落。然後到老地方集合。”
“這麼著急?你的目的不是還沒達成麼?留下遺憾卷鋪蓋走人可不像你的風格啊。”
“那有什麼?我找到了比當下任務更有趣的東西。與之相比原先的那些垃圾根本不值一提。哦,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吧,不出意外你的那位騎士少年明天就會抵達這裏。想留下什麼給他就盡快吧,至少現在我們還不能直接與他見麵。”
視線轉回文森特這邊。安排好周密的行動方案之後,文森特獨自一人把自己關在屋裏。麵前的床頭櫃上放著之前從奧克塔維亞那拿到的魔法飾物,手中輕輕揉搓著那半縷幽藍的發絲。
救回莉莉斯那丫頭的難度有上升了不少。想來已經不是自己能用正麵方式解決得了的問題了。昨夜和那個叫克魯澤的魔族交手讓文森特深有感觸。對方壓倒性的實力讓身心為之震顫;但文森特敢肯定,那仍然不是那家夥全部的實力。無論是肉體還是精神力方麵都強過自己太多太多,或許自己為之驕傲的固有結界也可能對之無效。雖不知為何最後他放棄了殺自己的最佳時機甚至連垂涎已久的撒爾紮克之眼也沒有奪走。卻忽然轉向間接協助自己。但無論如何自己完敗的事實是不容改變的。
什麼輕敵估計不足狀態不好都是借口,最後還需要對方大發慈悲饒自己一命,一種深深地恥辱和憤怒在文森特心底點燃:“這樣的自己根本配不上那時所下的誓言。”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你就別較真了。”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格外熟悉的聲音。文森特心底一驚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
“狄斯路亞!”
“呦,我還當你小子把我忘了呢。”原黑暗大魔導士似乎有些怨言。”看樣子那個耶德拉人倒滿善良的嘛,居然連傷勢都替你治好了。還無償贈送你那麼多寶貴的情報,啥時候魔族那邊變得那麼慷慨啦。”
“別不說這個,你,你這是怎麼回事?”其實文森特之所以這麼驚訝,那是因為這會狄斯路亞的聲音並非是從他的意識中傳出,而是確確實實傳自於現實中的聲音。”你什麼時候能直接說話了?”
“我說你啊。小看人也要有個限度啊,還真把我當成隻存在於你意識中的亡靈啦。”尋聲低頭一看,狄斯路亞的聲音正是從自己胸前的那塊鑲著黑曜石的吊墜中傳出的。
“既然你能直接和外界對話,那幹嘛不一開始就這樣?”
“廢話!不管過多久你還是一樣蠢得沒心眼。”對文森特的提問狄斯路亞嗤之以鼻。”你想想,要是別人知道一個普通的掛墜會說話交談會有什麼想法?難道你忘了我的身份了?算算那場大戰過去還沒幾十年呢,要是當初的人知道我還活著的話會有什麼後果你想不到嗎?”
“那既然這樣你現在幹嘛又挺而走險出來說話了呢?”按照他這麼說無論在合適這樣公然開口說話都是十分冒險的”難道你這會兒就不怕隔牆有耳了?”
“要是你精神體沒受傷我至於這麼麻煩嗎?”這小鬼還好意思說,自從精神體連接分離之後狄斯路亞嚐試過很多辦法但就是無法從新與文森特的精神體搭建聯係。要知道像狄斯路亞這樣失去了肉體的人再度一個人呆在黑暗的空間中可是很遭罪的,這讓他不禁又想起了之前被關在時空夾縫中那幾十年呼天不靈,喊地不應得日子,所以之前的幾個小時對於他來說比幾年都難熬。但也多虧如此,狄斯路亞才得以發覺一個之前被他自己完全忽略了的重要問題。所以權衡利弊之下這位黑魔導士終於按耐不住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