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哼哼，有趣。”文森特的回答令諾沛庫林斯表情一愣，但隨後從這個鐵血般的男子口中居然隱約透露出一陣清晰而低沉的笑聲。收起手頭的佩劍，諾沛庫林斯轉過身來背對著騎士們喝令道：“你們退下吧。”
沒有絲毫的躊躇，得到命令的騎士們毫不猶豫地移開了架在文森特脖間的佩劍；雖然國王陛下的反應令他們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長期跟隨其後的他們自然懂得什麼叫軍令如山，對於自己所信賴願意將生命與之托付的長官，果斷的執行其下達的每一項命令是他們每一個人所必須遵守的職責。
”你叫文森特是吧。”背對著少年，諾沛庫林斯國王抬頭仰望著夜空淡然得問道：“你話中所謂孤獨的武者，之在比喻我嗎？”
“陛下又何必明知故問呢？我在一旁觀察陛下很久，是您的劍揭露了您的內心。”將亞隆代特插回腰際，周圍的騎士也並未加以阻攔；對於眼前這個艾斯特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文森特不禁有些感慨，從周圍騎士們的眼中所能看到的是一種堅如磐石的信賴與憧憬。不同於傳統軍隊將官與士兵之間那種單純的上下級服從，而是下屬將上級視為己父的追隨。有著這樣部下的人絕不會隻是一介匹夫，而從身為國王的諾沛庫林斯隨自己的稱為便不難看出他的與眾不同。不虧是父女，在這一點上奧克塔維亞的確像極了她的父親。
“喔？”微微側過頭來，諾沛庫林斯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以劍觀人，你懂劍道？”
否定得搖搖頭。”陛下既然聽說過我，那麼一定也對我的事略有所聞。騎士道什麼的在我眼裏一文不值，又何談劍道呢？”
“你說的沒錯。我曾聽聞你在騎士決鬥的宣言中向對反下黑手。更是當著學員的麵貶低騎士精神。”似笑非笑地說著，文森特已經明顯能感受到周圍騎士那種越加強烈的敵意視線，在神聖的決鬥中使詐無異於玷汙騎士的榮譽，而貶低騎士精神則更加無法饒恕。不過文森特可不在乎，粗略估計一下，站在這裏的騎士雖各個身手不凡卻還沒到自己應付不了的程度，有必要的話這些人之中誰也攔不住自己。不過比起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眼下諾沛庫林斯國王難以捉摸的態度更令自己在意。
“不錯，我是這麼做過。難道我說的有錯嗎？無論在哪一個時代的戰爭中以自己最少的損失換取對手最大的傷害不是每一位優秀將軍所追求的東西嗎？一位優秀的軍官難道不更應該珍惜每一位部下的生命？”
“兵不厭詐。這就是你的信條嗎？”這少年說得沒錯，愛兵如子的諾沛庫林斯長年馳騁沙場自然深切的明白方才那句話的含義，不過：“我確是無法否定你的論點，但一個優秀的軍官更應該懂得如何贏得屬下甚至對手的尊重。一味的追求成敗隻會令你迷失自我，而最終人心盡失的你隻會落得個眾叛親離的悲慘下場。而你則恰恰是忽略了這一點。”
人心嗎？當諾沛庫林斯提及這個詞彙的那一瞬間，文森特的心扉忽然覺得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敲打了一下；人心，這個被自己一直忽略在心底深處的東西，那種被自己一貫認為是虛幻而不穩定的因素，或許是因為長年的孤獨和那見不得光的身份，可為何從眼前這個人口中聽來卻是那麼的刻骨民心。突然回想起自己當年在所羅門傭兵團時所看到的一幕幕，是被自己刻意忽視了嗎？
見文森特一副若有所思，諾沛庫林斯輪廓分明的臉上露出了會意的微笑。“小夥子，現在回答我，你從我的劍中看到了什麼？”
“即使明知道我的為人仍執意向我尋求解釋嗎？”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文森特略帶自嘲的說道：“即便明知我所握之劍早已失去任何的榮耀。”
“因為你並沒有看錯，所以我更得問你，不僅如此我還想知道，拋棄了榮耀的你現在仍舊握劍的理由。”
“嗬嗬，唉……”飽含深意的輕歎一口氣：“在此之前，我想先請問陛下，我回答您之後，您將如何處置我？”
“這有什麼意義嗎？”
“當然有，您現在給我的回答自然會關係到之後我予您的答案。”
有意思的小家夥，觀察到現在，諾沛庫林斯始終都不曾從這個少年身上看到一絲一毫的畏懼和膽怯，甚至在有些言語中對方還可以加以冒犯，這著實證明眼前的少年絕不是一般的市井俗人，能在一國之君麵前直言不諱絕非常人所能及，憑直覺諾沛庫林斯就敢斷定眼前的少年絕對大有來頭，看來有必要好好調查一下；其實在一開始得知眼前的這個少年就是傳言中的那個文森特。拉布雷斯的時候，諾沛庫林斯原本是打算將之就地正法的，沒有理由讓一個背棄榮耀的無恥之徒苟延殘喘，可這幾句話攀談下來，這位帝國最高統治者不由得躊躇起來；一個無恥之徒是不會擁有那麼清澈的眼眸，更不會擁有這種堅韌不屈的傲骨。所以他決定要親身實踐一下。
“按理說，以一個騎士的身份我確是應該就地殺了你，因為你的行為徹底玷汙了神聖不可侵犯的騎士精神。”故意頓了一頓，諾沛庫林斯卻忽然露出了意外的微笑。”但作為一國之君，我有必要令每一個有罪之人都得到公正的審判，即便這個人多麼的十惡不赦。”
“陛下的意思是？”
朝一旁的騎士長使了個眼色，後者當即便卸下了自己的佩劍轉遞到文森特麵前。
“這是？”看了眼抵到眼前的長劍，有看了看諾沛庫林斯國王意味深長的眼神，文森特大致猜到了什麼。”也是，像您這樣的武者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交流方式。”說罷接過了長劍。
“我現在給你個機會，若你能接我十劍不死，今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反之，我會讓你血濺當場。”
右手把持的佩劍橫在身側，左手虛掩，右腳上前橫跨半步，諾沛庫林斯神色凝重得擺開了架勢，一個劍術高手要是提前擺開架勢就意味著他將不會留手；周圍的騎士們見狀也很自覺地退到場外，空曠的訓練場內現在隻剩下文森特和諾沛庫林斯兩人。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我要是死了可就不會回答你的問題了。”若是使用亞隆代特，文森特絕對有把握接下諾沛庫林斯十劍，可當下對方既然已經表明意向遞上長劍，那自己當然也就沒得選擇。
“沒關係，倘若你是那種短命鬼我也就不需要聽了。”嘴邊閃過一絲冷笑，諾沛庫林斯話音剛落便飛身朝文森特衝來，兩人之間原本僅隔五步之遙，這一步閃身可謂瞬間就將這僅有的距離縮減為零。
緊急朝後小退半步，文森特極為驚異於對手出其不意的神速，不愧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一點都大意不得。第一時間拉開距離但似乎諾沛庫林斯並不會給予自己這個機會，借助衝刺慣性一步便來到文森特眼前，橫在胸前的佩劍順勢朝文森特胸口三寸的位置劃來。動作連貫一氣嗬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