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是雙腳踩過長滿荊棘的雜草從中所發出的聲音。
啪嗒啪嗒啪嗒,又是一陣同樣的腳步聲,但比之前的那個聲音顯得尤為急促,不時還夾帶著荊棘被踩碎的聲響,顯然那腳步邁的很沉,應該是負重太多的緣故亦或是有些疲倦。
正午的陽光被頭頂的樹枝切割得零零碎碎落了下來。潮濕的地麵將太陽的屍骸塗抹成在樹的枝葉和地麵間那一層回旋不散的幕障。四周的空氣潮濕而悶熱,令人一點也感受不到步入秋天的涼爽,幻魔之森的植被受常年異常元素籠罩的影響突變的尤為怪異,甚至是大陸最權威的植物學者也無法詳盡詮釋這眼花繚亂的植被品種。
“嗨……慢點走……”穿梭在茂密而危險的叢林深處,這一前一後的兩人旅者裝束的人影顯得尤為突出,特別是走在後頭的那個看似應該是個女孩子的旅者,她身前身後大的有些誇張的行囊著實顯眼,與其纖細的身段相比身上的負擔似乎過於沉重了些。火紅色的額發被汗水浸濕緊緊貼在額頭。三步一喘的疲憊架勢看在眼力不禁令人有些心疼。少女時不時得呼喚著朝走在前麵的男性同伴,應該是希望對方能分擔一點身上的重擔,不過後者眼下似乎並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喂!你聾啦!叫你等等我沒聽到嗎?”應該是忍耐到了極限,少女一筆股坐在了長滿青苔的地上,相較眼前少年的漠視身下沾染的淤泥似乎算不上什麼。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艾爾特璐琪大小姐顯然是累壞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負載身上的沉重行囊被隨意的扔到了地上。席地而坐,少女緊皺眉頭揉搓著自己的雙肩。腳下高檔的華貴皮靴在走過一路之後早已肮髒不堪,植物的碎屑汁液與褐色的泥漿混在覆蓋了它原本的色彩,這雙原本價值不菲的高檔物如今卻是一文不值。
冷冰著麵孔,走在前麵不遠處的文森特終於停下步子回過身來。掃過一眼的冷漠,會發生這種情況早在意料之中。
“我叫你老半天了都,幹嗎不理我!”憤怒的瞪著遠處走來的銀發少年,艾爾特璐琪恨不得將他一口吞進肚子裏。”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你還算是個男人嗎?”
一隻手拎起地上那個大的有些誇張的行囊,文森特的表情依舊冰冷。
“幹嘛?這時候才想到幫忙呀,之前我叫你都當耳邊風啦!”不滿得瞪了少年一眼,特別是對方肩頭那看起來就極其請便的小行囊更是令她尤為火大,明明身上沒什麼東西為什麼不騰出手來幫自己分擔一下,小氣也高有個限度吧。走了半天才開竅也太沒神經了。不過顯然她似乎誤解了什麼。
“既然還有餘力罵人,就沒力氣背這些了?這可是你自己的東西。”手一撒,林中再度響起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文森特可從沒想過要替她分擔什麼。”傍晚之前我們必須走到結界中心,你要不想在這兒過夜,就趕緊起來繼續趕路。”
“你!”臉刷的一下就白了,艾爾特璐琪萬萬沒想到這個少年居然會做到這麼絕情的地步,驚訝之餘一股火氣直竄胸口。“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難道在你眼裏就沒有絲毫對女性的尊重嗎?”
“對你?沒有。”回答直接了當,一點挑刺的機會都不給對方,像極了文森特的風格。
“你,你,你簡直不是人!”因為憤怒導致嘴唇不由得打起架,支支吾吾老半天艾爾特璐琪最後憋出這樣一句話來。從大清早走到現在一句關心安慰的話都沒有也就算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這麼大堆的東西也不知道幫忙。到最後居然還說自己不值得尊重?難以理解,簡直無法理解,甚至比冷血動物還要冷酷無情,長那麼大艾爾特璐琪還是頭一回碰上這樣一座冰山,感覺自己都快氣炸了。
多餘的話沒有,文森特也懶得跟眼前這位大小姐浪費是口水,抖了抖自己肩上的背包,文森特轉身邁步朝前方走去。
“嗨!等,等等。”要不說實際行動永遠比口頭說教效果來的好,特別是對付女孩子,這一點文森特百試不爽。一看到少年並不搭理自己轉頭就走,艾爾特璐琪的心頓時涼了大半,這家夥是鐵了心腸軟硬不吃呀。要是真這麼走了自己可怎麼辦?生氣歸生氣但要想出去還必須依靠這座冰山,其實不隻是艾爾特璐琪,其他十六位學員的性命從一開始便掌握在文森特手中,誰也逃不掉。
顧不得肩膀的酸痛和衣服上的淤泥,扛起一旁的行囊起身剛邁出一步右腳底卻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痛楚,猶如皮膚被生生撕裂一般,一聲慘叫之後便又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就知道會這樣。”再度停下,文森特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去關心一下嗎?”毫無懸念,狄斯路亞這家夥總會選擇最佳時機插上一腳。“量你是不會真撂下那小丫頭不管的。”
“真囉嗦,我知道。”撓了撓頭皮,文森特仍保持著那副冷冰的嘴臉走了回去。
其實也算不上什麼大問題,也就是腳上磨出的水泡被磨破了而已,野外行進無論是士兵還是旅者都是家常便飯的小問題。不過看艾爾特璐琪大小姐一臉劇痛難忍的可憐相,眼淚甚至都擠出來了,至於嗎?表情太誇張了。顯然沒什麼經曆這方麵的經驗。
在少女麵前單膝蹲下,文森特話也不說得便伸手抬起對方那腳底見紅的右腳。淡黃色的液體混雜些血絲從破裂後凹癟的水泡中流出,一看便知受嬌生慣養的纖細腳足一塊老繭的找不出來,難怪會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傷打動眼淚。
“把你的包給我。”
看少女有些不解,文森特接著補充一句“我說的是我給你分配的那個,別拿你裝多餘累贅的包給我。”
討厭地咂了咂嘴,艾爾特璐琪很不情願的將文森特要的行囊丟到對方麵前。
教訓的不夠呀,這小丫頭竟然還想跟自己鬧變扭。連連歎氣之下文森特自然不會忘了手頭的工夫,取出一卷亞麻繃帶和一個用綠色葉片包裹著的荷包。剛一打開一股刺鼻的腐草味迎麵撲來,嗆得少女連忙捂住鼻子。這條件反射看得文森特忍不住又歎了口氣。貴族就是貴族連草藥味都受不了,真讓人看不下去。
“你,你做什麼?哇!疼!”瞥見文森特將那包撚成碎末裝的綠色粘稠物均勻塗抹在手心上。正感困惑對方卻忽然抓住自己的右腳不由分說便將那一手心的綠色不明物朝瘡口處按了上去。霎時一陣甚比之前百倍的劇痛從腳心傳出直抵大腦,猶如被一根燒紅了的細針穿透腳底,艾爾特璐琪被疼的表情都扭曲了,死命得想要拽會自己的右腳,可文森特的手腕確如鐵石一般令她奈何不得。頓時幽靜的叢林裏傳出一陣又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百米騰不出手之內枝頭的飛鳥悉數受驚四散飛去,好不壯觀。
'這丫頭的嗓門和那女瘋子真有的一拚。'無奈文森特騰不出手捂住耳朵,但那個表情真跟吃了蒼蠅般難看。雖然知道會有點痛,但沒想過會弄出這麼大反應。
“疼死我啦!放手呀!疼死我啦!”
“閉嘴!”一聲嚴嗬之下似乎是起了作用,文森特生起氣來的時候還真挺嚇人,特別是那鋒利如刀般的眼神最是慎人,僅僅的對上一眼艾爾特璐琪頓時感覺全身如履薄冰,就像忽然斷了線的木偶般死死地愣住了。
這不是能忍得住嘛,非要我拉下臉來幹嘛?放開握住對方腳踝的左手,文森特取來亞麻繃帶將那對方確認已經凝固上藥沫的右腳細細包紮了起來,文森特的動作相當純熟不帶半點停滯。僅包裹薄薄的一層紗布為的就是避免妨礙這隻腳接下來的步行能力。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大致確認了一下包紮沒有問題,文森特又順手在對方眼前撂下一雙看似簡陋卻做工精細的粗製旅行布靴。”穿上這個,除非你還想讓另一隻腳也嚐嚐剛才的滋味。”
別扭的看了看眼前的布靴有看了看自己腳下那雙早已麵目全非的皮靴,應該是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艾爾特璐琪最終還是很不情願地換上了那雙有違她身份的鞋子。
“站起來試著走走。”這是文森特的命令,不過語氣卻沒了方才的嚴厲。
“這下你滿意了?誒?”愣愣得起身,大概還受方才疼痛的影響,艾爾特璐琪的動作尤為謹慎小心。可當她試著邁出一步之後卻發現並沒有感覺到腳底那股鑽心的疼痛。雖然隱約仍覺得麻麻的,可的確不再疼了。再看看那雙剛換上本以為會穿起來多麼的不適的鞋子,尺寸大小意外的合適,輕便柔軟精細的做工走起路來絲毫沒有皮靴的那股生硬和沉重。不可思議地抬頭注視起眼前的少年,眼神之中似乎透露著些許不解和疑惑。
並不言語,文森特自然她在疑惑些什麼,用不著解釋什麼,更沒必要去解釋。將地上的行囊遞回少女手中,再度轉過身去頭也不回得朝之前的方向走去。
“嗨。等等。”忽然叫住少年,艾爾特璐琪的語氣比起之前似乎柔和了一點。指了指身後那個大的有些誇張的背囊。頭一回用了請求的語氣。“那個,能不能幫我拿一下。”
“自己的東西自己負責,你不是說過不讓我碰嗎?”語調依舊冰冷,甚至連頭也沒回:“我早就提醒過你帶著這些累贅遲早會後悔,還有力氣的話就跟上,要麼就把那些東西扔掉。你自己看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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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文森特所在偏西二十裏,粗壯的樹木被攔腰截斷,從斷裂口嚴重的變行看得出應該是受過猛烈撞擊所致。能把數棵齊腰粗的大樹一齊撞斷,一般魔獸所能辦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