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封信】
死亡難道不是必須麵對的嗎?
當年你爺爺鬱曾東和金來水兩兄弟無所顧忌地來到馬角山,
僅僅出於對現實生活的不滿和對異地生活的渴望,
他們憑借對自己理想的負責態度以及那罕見的毅力、膽魄、才智,
在一個不毛之地奇跡般地存活下來,並娶妻生子鑄就輝煌。我仿佛再次看到金來水的小兒子金洋子:
他從小活波可愛、聰明伶俐、人見人愛,金來水疼愛地牽著他的手向他指著挺拔的樹木說:
應像那鬆樹一樣挺拔剛強、百折不撓成為有用之才,應像鎖子樹一樣敦厚老實、內熱外冷——它們就是你的鏡子。
金來水天生有悲天憫人的情懷,從不傷害動物,也希望他的後輩能和他一樣做一個善良的人,自由快樂地生活,不求顯貴,但求安閑無爭。
然而,金洋子卻總是按耐不住內心莫名奇妙的狂喜。
在多少個日日夜夜,他總是流連於山水,癡迷於那飛鳥樹木。
並朝夕把心思放在懸崖上、樹洞裏、不被人知的角落;
奇怪的聲音、奇形怪狀的東西、稍微的風吹草動總能使他為此苦苦冥想好長時間。
他總能敏銳地覺察到悄然落下的樹葉、一閃而過的飛鳥、青草上滾動的露珠。
他會靜靜地伏在什麼地方偷看它物的活動。
那高山住著幾隻雄鷹、密葉後是什麼在打鼾,他無一不知!
他歡呼雀躍,無所顧忌,風風雨雨地忙碌著,飛鳥走獸、樹木昆蟲,他無一不涉及——也許是酷愛這個世界的緣故吧!
但也因此,那山嶺上多了幾具亡魂,多了些許熱血,金洋子傷心地趴在黃土地上哭泣。
他目送著那些在他沾滿鮮血的雙手下死去的亡魂遠去。
把累累白骨一再地埋入深土,並下定決心不再涉足此地。
可是在黃昏或黑夜在那傷心地總會出現他的身影
——迷戀花花世界難以自拔,讓那些鮮活的叢林生命和他的心一起死去。
撕心裂肺的疼痛,在無人問津的林子裏他暢懷大哭……
父子的反目成仇使金洋子無奈地遠走他鄉。
他也一度地回到這個朝思暮想的家園,可得到的隻是一次次傷心的眼淚。
迫於生計,他犯了一些過錯,在老籠子裏去度過他那不平靜的一生。
金家的人不是在困惑、辛勞一輩子後才麵對死亡的嗎?
就在金來水永遠沉睡過去時。
天下了很大的雨,披麻戴孝的婦女群體慟哭,驚天動地,死去的人還是沒能活過來,活著的人還是好好的。
沒有什麼是不可麵對的!我對自己說。
從遠走他鄉到再造家園,從一無所知地來到這個世界上到在無奈中死去。
在經曆了如飄葉一般慘無所依、與死神擦肩而過後,還是長籲短歎,把生命浪費在無休止的矛盾中?
不得不問自己,生來是為生?
為死?享樂?奉獻?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