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王是在被商紂王囚禁時,將八卦推演為六十四卦成《周易》;孔子周遊列國在陳蔡受困,回國後發憤寫《春秋》;屈原遭放逐,寫出傳唱千古的《離騷》;魯國太史左丘明雙目失明寫出中國第一本編年史《左傳》;孫子為龐涓所害削去膝蓋,發奮報仇,以巧計打敗龐涓並寫下《兵法》……古代著名作家的作品都是聖賢發憤之作,受到挫折,受到打擊,遭受磨難,以血淚凝諸筆端。經霜梅花分外香,多少大富大貴、官高爵顯者都已經煙消灰滅,這些珠鞏般的文字卻千秋萬代傳下去……司馬遷所舉,都屬男人的世界。女人當然不同。女人跟男人有完全不同的境遇,隨之有迥然不同的思維。社會將男人放到政浴趙春劣有舞綮界,撒向疆場,將女人關進家庭,圈回閨閣,男人放眼出將入相、光宗耀祖,女人隻能注目家長裏短,兒女情長。千百年間當然有無數女人因愛情失意而痛苦,但隻有到了李清照,這苦,這痛,這無奈,這傷懷,才發揮到極致,獲得迄今為止仍算最高的審美表現。從這個意義上說,李清照婚姻的不幸,跟周文王、孔子、屈原、孫子政治上的厄運幾無二致!
縲絲殼裏做道場,李清照以細膩女性意識描寫細微人類感情達到的細致精巧,其藝術水準,跟頂尖男性大師在關乎國計民生大命題上的達到的壯懷激烈、博大雄渾,雖風格不同,卻有同樣價值。
八百多年前封建政治家兼封建家長趙挺之的小算盤,變成了一把文學史上的雙刃劍:它讓少婦李清照備受煉獄熬煎,又讓才女李清照淋漓盡致感受別離之思,體驗被冷落的猜疑之苦,像屈原澤畔苦呤一樣,潛心而無助地忖度著“情”為何字,以生花妙筆描寫了以往文學中最寂廖的一個角落,最後形成了中國古代詩詞一批最有成就的華章!
那位騎青牛出函關的老人說得好: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附。倘若李清照一直生活在“天上神仙府,人間宰相家”……倘若李清照跟丈夫和和美美,白首偕老,子孫滿堂……今日中文係“古代文學史”,還講“宋詞婉約派”嗎?曆史真得感謝政治上患得患失的趙挺之,為求後嗣棒打鴛鴦的趙挺之。xx碁光布斡4人似黃花痩牛郎織女鶴橋會故事,是中國古代約定俗成、描繪夫婦分離的典故。韓鄂在《風俗通》中寫到:牛郎和織女每年七月七曰在天!
相會,由喜鵲給他們搭橋。張華在《博物誌》中寫到:天河與海可通,有浮槎來往於天上人間,每到八月必至,從不失期。有人決心要上天宮,帶了許多吃的東西,乘上浮槎,航行十幾天到了天河。看到牛郎牽著牛在河邊飲水,織女卻在遙遠的天宮在男性作家們看來,夫婦一年隻一次相見未免太殘酷,被遣離東京、回到娘家的李清照卻認為一年見一次的牛郎織女是幸運的,因為他們畢竟有準確相見的日期,喜鵲也會主動及時替他們搭橋,夫婦相見時還真情相愛,這都比她強多了。李清照是被婆家遣回娘家的,如果趙家不派人來接李清照,她就不能主動回丈夫身邊。而趙家是否派人來接以及什麼時候派人接?既取決於政治風雲的變幻,又取決於翁姑是否高興,更取決於丈夫身邊有沒有他更加寵愛的女人!
李清照最沒法接受的是:終於盼到翁姑派人把她接到京城,丈夫卻另有新歡,甚至不跟她見麵。就像天上“浮槎”你來我去不相逢,“星橋鵲駕,經年才見,想離情、別恨難窮。牽牛織女,莫是離中,甚霎兒晴,霎兒雨,霎兒風。”
冷清寂寞、形影相吊的李清照肯定一廂情願地認為,既然她箱進屢豸有郴襲是著名詞女,既然“詞女之夫”主動促成他們結合,就不會把她作一般女子對待,而會與她相愛如初。她是那麼相信文學的力量,苦苦地含淚傾訴,一次次地將新作寄到丈夫身邊。趙明誠當然非鐵石之人,結發妻的綿綿情意也時不時感動他,妻子的新詞述說:每逢佳節倍思親,九九重陽闔家團圓歡宴時刻,卻夫婦分離,天各一方,看著滿天薄霧濃雲,她思忖著怎麼獨自挨過漫長白天和更加寂寞的長夜,賞菊飲酒,借酒消愁愁更愁,她就像被蕭瑟秋風吹打的雛菊一樣……妻子天才的詞句深深震撼著趙明誠。據熱衷小道消息的閑書《琅擐記》記載:趙明誠接到李清照《醉花陰》後,歎賞再三,明知比不上妻子才氣,又好勝心切,想超過妻子,就閉門謝客,三天三夜寫出五十首詞,把李清照這首詞混到裏邊,送給朋友陸德夫看,請他判定:趙明誠“近作”哪首最好?陸德夫玩賞再三後,歎道:“隻有三句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