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薅”的後邊該是“萆"字,在母親看來,她那心肝寶貝長重孫抓姑奶奶眼鏡的動作簡直躊草般輕巧。馬老太對重孫的頑皮欣賞得很哪。聽了母親的笑語,姐妹幾個笑道:看老太太偏心不?咱們在病房日夜陪侍這麼久,倒不及這個才來一天的、“三寸長”的小人兒讓她開心!
有什麼辦法?中國的老太太都極為看重“四世同堂”。
大家開玩笑說:“娘,你這‘小強盜’有什麼好的?招風大耳朵、厚嘴唇!”小妹的女兒丫丫調侃道:“誰說我小侄醜?人家的嘴唇比河馬的薄多啦。”
老太太又笑了,大概沒有仔細想一想:嘴唇比河馬薄是不是就貌似潘安?這個嘴唇跟河馬有某種可比性的角色是大哥專門從山西派來遍x春光笮柳餘的,長曾孫看望纏綿病榻的曾祖母,成了特殊而重要的臨終關懷。這小子隻有一歲多一點兒,偏叫個“老貝”。
他在姑奶奶跟前橫行,卻一見麵就拚命巴結“鬥鬥叔叔”即我那正上大學的兒子。馬老貝總是用好奇的、傾心仰慕的眼光看鬥鬥叔叔,亦步亦趨地跟在鬥鬥叔叔後邊,拿到最愛吃的西瓜也會顛顛兒先送鬥鬥叔叔,還做小狗搖尾狀,翻筋鬥給鬥鬥叔叔看,完全是弱國小國臣服於超級大國的樣子。姑奶奶們說:這小子為何前倨而後恭也!
原來,老貝以為,凡是小夥子就可以開著摩托車或汽車帶他出去玩兒。姑奶奶們命名為“小強盜”的馬老貝什麼時能長成一個堂堂男子漢呢?母親逝去七年,我始終沒有見過馬老貝,倒聽說他的一件趣聞。老貝的姨夫開電腦公司,收人不錯,但有一天忘記關電器,短路,失火了,損失幾萬塊錢。大人們在那兒議論,馬老貝聽了,就走進自己的房間取出錢罐,“嘩啦”一聲,倒到桌子上,義形於色地說:“姨夫遭了難,我來幫助他!”馬老貝認真地一五一十地數著。五分的,二分的,一分的,都是鋼蹦兒!
這是媽媽給馬老貝買冰棍兒,馬老貝省下的。呀,馬老貝兩年居然攢了七塊多錢!
這麼多啊?都拿去吧!
老貝的媽媽騎上自行車,專門把“嘎啦啦”響的七塊錢送去救濟電腦公司經理。籌效省著有聽了這個趣聞,我哈哈大笑而且想象:在真主的天堂裏啜著龍井聊天的二老一定也聽到了馬老貝“嘩啦”一聲傾鋼蹦兒的聲音。喜歡說古論今的馬老太大概會跟老爺子說起三國故事:魯肅當年家有兩囤各三千斛的穀米,在周瑜缺糧求援時“即指一囤與之”。
老太太沒準會說:瞧,咱們馬老貝比魯肅還仗義呢:魯肅拿出一半家當,馬老貝是“傾囊相助”啊!
馬老太還會說:咱馬家又出個義薄雲天的男子漢,年方九歲。場遊綦羌有琳“鞭打慢牛”的溫馨記憶粉碎“四人幫”後我回母校任教,喜歡在備課同時見縫插針寫作,但我是不是塊寫作“材料”?
心中卻沒底。那時,任何人隻言片語的鼓劻都可以對我產生影響,更不要說一家省級刊物了。1978年初,我將短篇小說《兒科專家》寄給《山東文藝》,曲延坤同誌馬上決定發表,並約我短期內再寫一篇小說。中篇小說《所長過年》很快寫好,陰差陽錯被另一家剛創刊的雜誌要了去,但最早激勵我小說創作,卻應記在《山東文藝》賬上。1979年春節,高蘭先生在夫人扶持下到我家拜年,談及馮沅君先生許多感人的趣事,我十分感動,不久我寫成《女學究軼聞》,寄給一家報紙,很快收到回信,大意是:文章很好,隻是本報沒有發過這方麵文章,是難以通過的……那時,知識分子“臭老九”的帽子還沒完全摘下,對寫教授的散文,報紙持慎重態度,完全可以理解。文章未做任何修改給了《山東文藝》,沒幾天,編輯呂曰生同誌來封瀟灑的豎寫信,大意是:文章寫得很好,將發在最近一期刊物上;這是篇真正的散文,不是冒牌貨;很高興山東又出了位散文家。幾天後,呂曰生同誌又來信約我寫篇紀念王盡美的散文。《女學究軼聞》發在5月號,《盡善盡美唯解放》發在7月號,同一無名作者的兩篇散文隔一月在同一家刊物發表,還是較少見的。當然,更沒想到的是,同年8月號《新滿諫茗劣芍卻華月報》轉載了《女學究軼聞》。1980年6月,文彙報肖關鴻到我家中約稿,他說:珍珠泉禮堂正在開省文代會,報告中提到你,他拿出文件,上邊稱之為“勇於探索,敢於創新,在創作中不斷衝破‘四人幫’的精神枷鎖和創作禁區”,“朝氣蓬勃的新作者”,並將《女學究軼聞》作為粉碎“四人幫”以來山東出現的好作品提出來……這一切,對初出茅廬的寫作者的鼓勵是可以想象的。九十年代初,山東電台請著名朗誦家張家聲製作了我六篇散文反複播出,其中《祖父》、《唯願身化光明燭》、《高蘭先生》都是20世紀80年代初在《山東文學》發表的。因為我在醫務界工作過,知道一些當年“四人幫”借醫務界羅織罪名迫害**主席的內幕,1980年春節,我無意中對王光明說到外地一家刊物讓我寫《斷頭,能夠再植嗎?》,王光明立即說:不要給外地,給我們,第三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