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動異常的老人仍然放聲哭泣著,仿佛流盡了積攢數十年的淚水,原本就滿臉皺紋的麵部蜿蜒出無數的眼淚連帶其他,狼狽地幾乎看不出本來的麵貌。
就在我懷疑的當下,那名神采奕奕的少女在老人的懷抱中突然開始蛻變,光滑的皮膚慢慢爬上蒼老的皺紋,滿頭烏黑亮麗的秀發開始發白,原本光潔亮麗的的眼睛也逐漸變得下垂……這一切的一切,就在瞬間,像時空陡然旋轉,女孩模樣的紫光突然變成了一位身形佝僂的老嫗。
我注視著這幾乎轉瞬之間的變化,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原本沉浸在懷念與重逢之喜中的老人仿佛也感受到了懷中少女的變化,那挺拔的身形漸漸變得彎曲,原本纖細的腰身也開始漸漸變寬。他一愣,手緩緩地放開,倒退了兩步,一臉不可思議地凝視著眼前已經變得和他一樣垂垂老矣的婦人。
“……你……是……誰?”老人的聲音變得模糊而不可置信。
原本同樣沉浸在重逢喜悅中的紫光仿佛也沒有預料到這突如而來的變化,她緩慢地伸出雙手,滿臉不能接受地望著手掌上大片大片皺起的皮膚,原本的細滑白嫩在瞬間變得枯黃而毫無光澤。
她原本訝異的神情陡然一轉,嘴角揚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我……果然是不能離開七星魔壇的麼?”她低吟般的呢喃中滿是嘲諷和不甘。一抬頭,隻見她已經灰暗的瞳孔中滲出絕望的神色,她拉住老人的手不停地搖晃著:“我是紫光啊……我是答應你尋找水源的紫光啊!”
語罷,她又低下頭來,原本聲聲有力的呼喊變得低不可聞:“可是……我終究沒有找到……”
老人早已哭得紅腫的眼睛微微抬起,凝視著眼前突然老去的紫光,他抬頭看看她,又轉而看看他用心盡力雕刻了數十年的沙土少女像:“紫光?我的紫光?”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模糊,漸漸好像失去焦距一般在兩者之間來回。
“不!你不是!”老人像下了好大的決心一樣甩開紫光已經老去枯槁的雙手,腳用力一蹬,人整個倒彈起來。他一個猛撲牢牢地環抱住沙土少女像,憤恨的雙眼逐漸變得溫和:“紫光……這才是我的紫光……”
數十年來執著的思念,當初最終瞥見的那一抹容顏,變成了最後的記憶。當歲月變遷,年華老去,當和他同樣經曆了時光蹉跎的紫光重新回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已經不認識她了,他記得的,隻有當初那個她。在老人撲過去的那一刹那,我聽見我心裏麵那根繃了許久的弦就這麼隨之清脆的一響,斷成兩截。這陣子心裏反複的糾結,癡纏不決的怨念,都在此刻,煙消雲散。或許,我們所愛的,都是當初那個心裏的影子,當時過境遷,當現實慢慢慢慢浮現在眼前的時候,我們反而拒絕這樣戳手可得真實。
老人心裏的紫光,隻是當初桀驁不馴的少女,而我心裏的程子安,也隻是我曾經記得的溫柔體貼。當年輕的少女變成兩鬢斑白的老嫗,當程子安變成遊戲裏的安得天下,其實,他們早已不是我們愛的那個人,時間和空間磨平了所有的一切。有一天,不愛就不愛了,有些東西,總是我們自以為很重,自欺欺人的覺得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真的放下了,其實也沒有痛一輩子,當老人緊緊抱住沙土少女的時候,當我徹徹底底想明白的時候,我突然覺得輕鬆,無與倫比的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