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 章 番外(1 / 3)

東莞二月,桃花如夢。

閨友對她道:“郡主,今天我祖母請了了空大師來講佛法,你去聽嗎?”

魏韶指尖輕輕觸撫著一片薄透的花瓣,有些著迷地望著一樹錦霞,漫不經心道:“可是我對佛法並不感興趣誒。”

閨友湊近她,神秘道:“聽說,這位了空大師非同一般,他年紀輕輕,佛法造詣高深,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他很俊,非常俊,京城人稱‘佛門玉麵郎’。京城那些貴女貴婦為了他,瘋狂向寺廟砸銀子,據說,了空大師為了躲避這些追捧者,才四處遊走,因為早些年與世子有些淵源,便來到咱們東莞。不過,我祖母是為了空大師的佛法,才不是為了他的男色。”

魏韶莞爾:“按你說,他不是該對女子避之不及嗎,怎麼你祖母請他,他就來了。”

閨友:“我祖母年紀大了嘛,而且外麵提起來也算德高望重的。當然,還有一個不值一提地小原因,祖母他老人家為了空大師現在所住的寺院捐了大筆銀子重修寺廟。”

魏韶:“……”

因為閨友的話,魏韶對這位了空大師起了很大興趣,而且,看閨友的樣子,明顯想看大師卻又顧忌著祖母不敢去,想要借她的名頭。魏韶微笑著答應了閨友,兩名少女相攜而去。

經堂內,年輕僧人端坐蒲團,徐徐講述,他麵前,老婦人凝神傾聽,不時輕輕頷首,連門內溜進兩個少女都沒注意到。

此時兩個女孩的情狀,猶如夫子在前麵講課,遲到的學生悄悄從後門溜進,企圖掩人耳目,其實一切都在夫子的視線下。

僧人發現了二人,並無一絲異色,講述如常,未有半分滯澀。

反而是兩個女孩,垂眉斂目,扭扭捏捏,小步挪到老婦人身後,無聲地在兩個蒲團上跪坐下來。隨即抬頭,迫不及待地望向前麵的僧人。

在看清那人容顏的一刻,魏韶隻覺胸口如被重重一擊,發出轟然巨響,神思劇烈晃蕩。

他很俊,眉目雋秀,清雅如詩。

最吸引人的,是他恬淡寧和的氣質,如一片柔和的月光,能撫慰人心底最深的迷茫和憂傷。

檀香靜靜彌散,淡淡的天光濾過窗紗籠在他身上,暗淡的經堂因為他仿若生輝,讓人心生歡喜。

魏韶目中無由地浮起薄淚。

明明初見,卻仿若舊識,歡喜到極致,無端地生出一絲悲意。

就如春光中的桃花,沒有在陽光下肆意招展,反而籠罩在朦朧的雨霧中,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卻又因為浸潤了這纏綿悱惻的雨水,愈加飽滿,如能漲破胸口,從心底盛放出來。

她恍恍惚惚,直至講經結束。老婦人正欲向大師提問,忽然發現身後多了兩個人,眉頭一蹙,待看清魏韶,到口的訓斥生生咽下來。

魏韶上前,向了空道:“適才聽大師講經,頗有感悟,很想向大師多多請教,不知可否請大師改日到王府為我授經解惑?”

她雙眸盈盈,如蒙了一層水光,話語溫柔誠懇,還帶著點怕他拒絕的忐忑。他抬目看向她,剛才沒有注意,此時看清她的麵容,心無由狠狠一震,靜了片刻,才合十行禮:“了空遵命。”

顧忌老婦人和閨友在旁,她不便多言,還禮告退,未免閨友出言多問,她借故告辭。

出了閨友府邸,她並沒有離開,命馬車停在不遠處,在車內默默等待。

終於等到他出府,一身簡單僧衣難掩氣質出塵,她趕緊命人把王府的出入憑證給他,隔窗靜靜相望。

了空接過隨從遞來的憑證,聽著對方的講述,抬眼看向她的馬車,再次朝她深深行禮。

兩人隔街相望,沒有一句言詞,她沒有離開,他亦沒有,良久,她方意識到,他要目送她先行離去。

她遂命人驅車,終於還是忍不住,悄悄掀簾向後望,隻見他靜靜地佇立原地,直到她的馬車離開後,才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魏韶望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一個突如其來的念頭遽然攫住了她:如果讓他離開,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窮盡一生,無論有多少泣血的悲楚與思念,她都再也見不到他了……

難以言喻的恐慌和撕心裂肺的痛楚霎時貫穿心房,她伸出手去,似乎想抓住什麼,又似要挽留什麼,喉嚨發堵,視線模糊,徒勞地任馬車轉向,他的身影消失於人群中。

回到王府,魏韶心神不寧,一麵派人去打聽他的消息,一麵命人為她尋一本女眷常念的佛經。

晚間,派出去的人回來,因時間有限,打聽到的消息與閨友說的差不多,不過令她驚喜的是,來人還帶回幾首他作的禪詩。

她如獲至寶,捧著詩反複品讀,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他講經的樣子,既溫文爾雅,又高潔出塵,換成貴公子形象,絲毫不違和。

如此心心念念,夜裏她竟做了一個與他有關的夢。

夢中,是一個極幽雅的居所,她托腮望燈,若有所待。門外傳來腳步聲,她跳起來,蝴蝶一般撲向門邊,臨了卻又堪堪收住腳,矜持優雅地打開門。

門外,他踏月而來,站在月光下朝著她笑。那晚的月光那麼美,那麼美,美得讓人心醉。他們坐在院中的竹凳上,開始交談。談詩詞歌賦,談經史子集,談音樂書畫,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說這麼多話,從來不知道,一個人可以和另一個人這樣投契。

是最新相知,是故友重逢,是金風玉露,相望一眼,便勝人間無數。

次日醒來,她還沉浸在那個夢中,心中如有片片桃花綻放開來,輕盈地充滿她的整顆心。她忽而微笑,忽而惆悵,忽而幽幽歎息。

她取來仆人為她尋的那本佛經,開始細細閱讀,越過初始的不適應,漸漸領略到一絲不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