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不僅有福爾馬琳的氣味，似乎還有鐵鏽的氣味，他感覺自己也快要生鏽了，甚至他體內已經長出了綠跡斑斑的鏽鏽，他必須出去，離開這個房間。他走在街道上，也許才下午兩三點，來來去去的人揮汗如雨叫罵著老天，他冷笑著看了看芸芸眾生，又看了看太陽，它吐著無數條舌頭淌著哈喇子到處亂舔，他看了看自己的影子，象一張剪紙一般要被燒焦。
他信腳走著，沒有東南西北。
他渾身燥熱，但他自個卻冷笑著。
他看到黑壓壓的人群，象一群群過街老鼠，他為自己的聯想得意地冷笑了；他看到兩個老頭光著膀子摔著汗下象棋，一個要悔棋一個不讓悔爭得麵紅耳恥冷笑了；他為一個姐姐命令妹妹去幹什麼，妹妹卻一點也不聽她的命令，氣得咬牙切齒而冷笑；他為一個人沒看紅綠燈就過馬路，差點被汽車撞了被那司機辱罵而冷笑……他一再冷笑，直到自己的牙齒咯咯地打起冷顫他還在冷笑……
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多遠，突然他被一堆人擋住了，他一頭撞在一個人後腰上，“你幹什麼？”那人一聲厲喝。他睜開倉皇的眼睛，看到那人和一群人在圍觀什麼，裏三圈外三圈，裏麵還有一聲聲的吆喝和嚇唬。他扭了扭脖子，看了看天空，它象一塊手帕在旋轉，他看了看那些圍觀的人，有嬉笑的，有張大嘴巴的，有皺眉乜眼的，他一貓腰也鑽了進去……
原來中間有三個保安正在和一個男子對峙。
保安手拿警棍屢屢躍躍欲試卻不敢上前。
那男子手持利刃，略有血跡，手上有傷，另外一隻手裏還攥了一個黑塑料袋掄圓地叫到，“你們誰敢上前，老子有愛滋病，誰敢上來老子就傳染給誰！”原來這背後就是一家超市，這男子方才就在光天化日下在收銀台上搶了錢被圍堵在這裏。“老子有愛滋病，誰敢上來老子就傳染給誰！”那男子一再叫囂，在莊丁的耳朵裏回蕩著，猶如在一群群山間回蕩而來，他的耳膜又鼓脹起來，嗡地一聲猶如蒼蠅炸了窩，他看到那男子的鼻孔在胡子拉碴的掩映下象兩個山洞，黑魆魆的，他的牙齒又開始打顫了，咯咯地響，緊接著他一聲冷笑，“哈哈哈……”
突然一個身影從圍觀的人群一躍撲了過去，與那男子交織在一起，兩個人扭過來扭過去，隻見那人對著那男子一口咬了下去，那男子一聲慘叫，刀子掉在了地上，圍觀的人們一起大叫了一聲，“好！”
這時那三個保安才衝上去把那男子給押住，****，他們個個戴著潔白的手套。此時那個人才回過臉來衝大家一陣冷笑，大家才看清這個衝上去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主人公莊丁，他的手上有血，也許受了傷，但並不重，他的嘴角也有些血絲，他冷笑著環顧了一下大家，那些人被他冰錐般的目光刺得打了一個哆嗦，他向外麵走去，那些人駭異地給他讓開一條路，注意不讓他身上的任何一個部位碰到他們，他冷哼地笑了笑，突然撒起腿來一路奔跑……
莊丁坐在靠窗邊的座位上枕著自己那隻纏有繃帶的手臂打盹，實際上他並沒有睡著，他聽著火車鳴笛奔馳的聲音，咣當咣當，他聽著聽著自個就笑了起來。他又想起那個笑話來，說有個山西人和一個甘肅人碰到了一塊，就笑話對方，甘肅人說山西人，瞧你們山西，窮得成啥了，男人要麼鑽黑窯要麼吃醋。山西人也不甘示弱，你們甘肅就比我們強------沒聽火車在開動的時候都說什麼呢！甘肅人問火車在說什麼，山西人搖頭晃腦地說，“火車在開動的時候，就說你們甘----肅-----，窮得咣當窮得咣當！”
莊丁自個沉吟了半天，眼皮子澀了，就帶著笑意睡著了。
“《河南日報》《鄭州晚報》《東方今報》的賣了哦。”有個女乘務員抱著一摞報紙在車廂內叫賣，許多乘客都被她從睡意朦朧中吵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