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你雖然比阿明大幾個月，但你比阿明更成熟，爺爺相信你能照顧好阿明，阿明也會照顧好你。”
“蘭斯，阿明，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互相攙扶著走下去。”
蘭斯看著爺爺鬢間的斑白，這話……像是在交代遺言。
“爺爺，到底怎麼了？”蘭斯輕聲問道。
阿明藍色的眼睛已經蒙上了一層淚膜。
“蘭斯，阿明，你們都是聰明的孩子，你們應該知道，糧食供應支持不了多久。”
爺爺的手輕輕地從蘭斯和阿明的背上撫過。
阿明眼睛瞪大，喉嚨裏已經溢出了聲聲哽咽，他抓住爺爺的前襟，用小孩子的方式阻止即將到來的死別。
“爺爺……”
蘭斯心一沉。
爺爺歎了一口氣，卻不帶悲傷和恐懼，而是帶著釋然。
他唇角微微勾起，眉眼慈祥：“爺爺年紀大了，早晚會有這麼一天，蘭斯，阿明，不必為爺爺擔心，也不要悲傷太久。”
阿明趴在了爺爺的肩頭，終於控製不住聲音，嚎啕大哭：“不要！爺爺！不要啊！嗚嗚嗚……”
他不想失去爺爺。
他不要失去爺爺！
蘭斯沒有流淚，當得到確定的答複，他的心中已然做好了選擇。
蘭斯追問道：“爺爺，他們打算讓你們做什麼？”
爺爺摸了摸蘭斯的頭，真是個勇敢的孩子，他相信蘭斯會帶著阿明幸福快樂地活下去。
“明天，25萬被選中的難民會離開羅塞城，前往瑪利亞之城參與戰鬥，參加奪回瑪利亞之城的計劃。”
蘭斯非常清楚這是不可能成功的計劃。
爺爺溫和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阿明哽咽著：“爺爺！你們怎麼可能打得過巨人？怎麼可能從巨人手中奪回瑪利亞之城！”
他忽然停住了，阿明無聲流淚的藍眸望著爺爺，望著蘭斯，恍若雷劈般說道：“他們是用這種方式……”
消減難民人數，解決糧食危機。
阿明很聰明，他敏銳的直覺和聰明的大腦甚至比成年人更能看透事情的本質。
意識到真相的阿明渾身幾乎癱軟。
政府主動將人類送入了巨人的口中。
蘭斯將阿明手裏的帽子奪過來，對爺爺和阿明說道：“爺爺，阿明，這頂帽子就送給我吧！”
阿明愣在原地，這是第一次蘭斯從他手中搶走東西。
這東西是爺爺的帽子。
爺爺沒有直接答應，而是將決定的權利留給阿明：“阿明，你願意嗎？”
阿明淚眼朦朧地點點頭。
雖然不知道蘭斯為什麼一定要這頂帽子，但是他是不會和蘭斯爭搶的。
爺爺再度摸了摸他們兩個人的腦袋。
“好孩子！”
遠處，三笠和艾倫注視著他們。
艾倫握緊了拳頭：“這麼荒謬的政策到底是誰下達的！他們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普通人在巨人麵前毫無還手之力……”
他的眼底發紅，固執地盯著遠處的羅塞之牆。
三笠站在他身邊，垂下了黑眸。
她一定會保護好艾倫。
直至死亡。
夜晚。
蘭斯拿著帽子，坐在岸邊，月光灑下來，很久沒有感覺到寒冷的蘭斯突然察覺到了一陣驚人的涼意。
他抬頭看著月亮，得知政府要將25萬難民投入奪回瑪利亞之城的作戰，而爺爺正在被選名單之內後，他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生養之恩，也該他還了。
如果不是爺爺小時候撿起了他，將他養大，他早就死了。
蘭斯扯了扯嘴角。
古有花木蘭替父從軍，今有他蘭斯替爺爺征討巨人。
如果有足夠的立體機動裝置和武器，蘭斯雖然不確定自己一定能殺掉巨人，至少……至少可以做到逃命。
但是他什麼都沒有。
他隻有爺爺的一頂帽子。
害怕嗎？
蘭斯怕得不行。
那天希甘西納區淪陷的場景曆曆在目。
血淋淋的慘象地掛在他的眼前。
他是人。
他怎麼可能不怕？
蘭斯回到了倉庫睡下。
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睡著。
在天將亮的時候，爺爺有了蘇醒的征兆，蘭斯打暈了爺爺。
他對上了一雙淩厲的銀灰色眸子。
三笠出聲之際，被蘭斯捂住了嘴巴。
三笠瞳孔一震。
——怎麼可能？
——蘭斯從來沒有比她快過。
忽然。
三笠的眼前一黑，眼皮沉重地合上。
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三笠的眼角劃過了一道淚痕。
蘭斯莫名也酸了鼻頭。
他想，三笠應該是能理解他的。
他將三笠輕輕放下，給艾倫和阿明蓋好了被子。
他戴上帽子，走向了羅塞之牆的門口。
25萬的難民在門口聚集。
長長的隊伍將蘭斯的身影淹沒。
高台上站著點名的駐紮兵團士兵：
“勒爾夫！”
“到！”
“丹尼爾！”
“到！”
“西內克！”
“到！”
“拉新！”
“到！”
“……”
“裏埃！”
“到！”
蘭斯聽到了熟悉的名字，趕緊回答。
他身邊的人無暇顧及其他。
他們都是要被送去直麵巨人、注定死亡的人。
這個時候，誰又有時間去直麵他人的苦難呢？
蘭斯敏銳地聽到了最前方羅塞之牆的門打開的聲音。
他的心髒高高地提起。
一瞬間，仿佛巨人的聲音和腳步也變得無限靠近。
蘭斯前麵空了一截。
後背被人撞上了。
他身後的人推了他一把。
蘭斯跟上隊伍，向前走。
城門離他越來越近。
【叮！】
【請注意！】
【第一場直播將在五分鍾後開始。】
【倒計時開始。】
蘭斯猛地抬眼。
熟悉的紅色計時器再度浮現。
盡管知道不一定能依靠著直播間活下來，但是此時蘭斯的心中還是浮現出了慶幸。
好似他抓住了最後的希望。
【0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