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爸很自覺,他每次到前院正房去,就是從宋燕芳房間窗戶下邊經過,他也絕不向裏麵張望,有時候在前院我老爸也能看見宋燕芳,可是他們兩個人從來也不打招呼,就象不是一個學校的學生似的,誰也不認識誰。我老爸到前院去,也沒有別的目的,他就是想問問今天晚上我奶奶到哪裏去看戲,有好戲,他好跟著一起去看,到底他在家裏呆著也是悶的慌。
我老爸是個好人,隻要他不做荒唐事,他就心裏總惦著他人,在家裏住了一個月,他幾乎每天都要詢問芸姑媽的身體情況,有時候桃兒到我母親房裏來,就告訴我老爸說,姑奶奶這半年來心髒情況也就算還好,吃飯也覺著香了,麵色也比從前健康多了,姑奶奶雖然是每天做佛事,讀經、抄經,可是姑奶奶還是時時問起外麵的事,姑奶奶好幾次問到大先生的情形呢。
聽到這裏,我老爸就萬分感慨地說著:“我和芸之感情最好,真應該到後邊去看看她。”
我老爸這樣說著,他還就真向我奶奶提出了“申請”,他說他想芸姑媽,要到後跨院去看看芸姑媽。我奶奶就說,既然芸姑媽身體好些了,也就應該讓她和外邊有些接觸了,到底人家是梁家的人,我們總把芸姑媽關在後跨院裏也不是一回事。這樣,我奶奶就和我母親商量,問讓不讓我老爸去後跨院看望芸姑媽。我母親問過桃兒,桃兒說這幾天芸姑媽的情緒極好,幾乎已經又恢複到發病之前的情形了。這樣,我母親才批準我老爸到後跨院去看望芸姑媽,時間沒有硬性規定,隻提出了一個模糊概念:“說句話就出來。”
我老爸高高興興地來到後跨院,見到芸姑媽,兩個人親得不得了。芸姑媽倒是沒激動,隻是向我老爸問東問西,我老爸看著芸姑媽,連聲地說著:“你可把我嚇壞了,怎麼就又犯病了呢?這次好了,這種日本藥有特效,服一片,能夠保持一天的穩定,等哪天外麵有好戲,你服上一片藥,我帶你出去看戲昵。”
“還帶上景福。”我芸姑媽補允著說。
“是呀是呀,咱們這個家,多虧了景福呀。”我老爸良心發現地感歎著說。
“你明白就行。”芸姑媽停了一會兒,又對我老爸說著,“就說說你自己惹下的這件事吧,若是換了別人,還不得打得地複天翻?”芸姑媽這裏說的,指的自然就是我老爸和宋燕芳的事,芸姑媽還不知道最近我老爸從塘沽回來的事了呢。
聽過芸姑媽的話,我老爸連連地點著頭說:“我一輩子也沒法報答景福對我的恩德,我對不起她呀。”說著,我老爸的眼窩還真就有點紅潤了。
“人生在世,誰也難免會做下什麼荒唐事。”我芸姑媽勸解著我老爸說,“這也是你有責任心,有許多人在外麵做下了傷害人的事,搖頭不認帳的多著的呢。我想景福也是看著這點,才成全下這件事情的。”
接著我老爸又和芸姑媽說了些外麵無關緊要的閑事,這時芸姑媽就向我老爸問起梁月成的事,我老爸告訴芸姑媽說,梁月成現在經營著比德隆公司,據說生意做得還不錯,好象是又買了房子了呢。
“我也該回去看看了,家裏還有兩個孩子呢。”芸姑媽感歎地說著。
“那邊的事,你就放心好了,先把身體養好是大事。”說到這裏,我老爸看時間差不多了,也就推說是還有事情要做,就從後跨院出來了。
我老爸從後跨院一出來,我母親立即就把桃兒喚來詢問她芸姑媽的反映,據桃兒說,芸姑媽倒是很平靜的,感情上一點波動也沒有,這樣,我母親才放下心來。
說芸姑媽惦著梁家的兩個孩子,這於情理上也是極自然的事,象芸姑媽這樣的人,她們把自己的責任看得極重,就算是做了填房,可是前窩留下來的孩子,也永遠是自己的責任,把兩個孩子丟在家裏,自己一個人回到侯家大院來做佛事,除非是真落發為尼,就斷了和紅塵世界的牽纏,否則,芸姑媽無論如何也不會忘掉梁小月和梁小光的。
梁小月和梁小光近來思想有些變化,和芸姑媽在一起生活,他們和芸姑媽隔著心,芸姑媽離開了他們,把他們扔給梁月成,他們反而覺得自己孤單了。梁月成說比德隆公司的生意忙,常常要到夜半才回家,把兩個孩子扔在空房裏,梁小月才隻有15歲,而梁小光才隻有8歲,他們自然又想念起芸姑媽來了。
梁小月每次到我們家來,都向我母親打聽芸姑媽的事,她不止一次地對我母親說,她對於自己做過的事,感到非常內疚。有一次她竟然哭著對我母親說道:“舅娘,怎麼一個人做過的錯事,就再也得不到原諒了呢?我隻是想向母親道歉,讓母親在她覺得身體好些之後,還回到我們家裏去。爸爸生意上有了一點起色,我們又租下新房子了,雖說不如以前的房子好吧,至少再不是大雜樓了。”
我母親見梁小月是真心實意地對自己做下的事感到後悔,於是就和我奶奶商量:“要不就讓梁小月看看芸姑媽?到底也是母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