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噩夢(1 / 1)

一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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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該如何麵對你,我的哥哥?

——音鑒的日記

“阿鑒……”歐楠坐在露台的椅子上,輕輕地喚了一聲。

瘦小的人影迅速去到歐楠身邊,卻依然躲在了陰影裏:“在。”

歐楠沒有回頭。

他沉默了一陣,又突然開口問道:“阿鑒,你多大了啊?”

似乎,已經陪伴了他好久了啊……

身旁的小男生有些低沉著答道:“音鑒已經忘了自己多大了。”

“還沒記起來嗎?”

歐楠一笑,再次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然後仰著腦袋看那天上惱人的星星。他從很小就開始有了嗜酒的陋習,但似乎沒有醉過。他每次喝酒,都隻是輕抿兩口而已,而隨著那看似麻木的動作,其實一種難言的哀傷已隨著鮮紅的酒液滑入了楠的內髒。隻是,仿佛從來沒有誰發覺到這一點。

“沒有。我仍然隻記得自己叫做……音鑒,隻記得……”他說不下去了。冷漠而沙啞的嗓音中,卻似乎帶有一種很深的悲哀。

他頓了頓,想繼續說,但他卻說不下去了,似乎有一塊魚骨頭卡在了喉嚨裏,音鑒,已經沒法子說下去了。

他最早的記憶,是從全然白色的醫院裏展開的。那一瞬間,音鑒還以為究終是解脫了,他來到了所謂天堂。

然而,那卻是歐家的私人醫院。

從惡夢中驚醒以後,音鑒就那麼號淘大哭了好久,接著就發現自己已經把一切應該記著的東西都忘記了。後來聽醫生說這孩子是選擇性失憶的,很抱歉,他隻能自己去尋回那些失落的記憶了。

音鑒躺在病床上,懶洋洋而絕望地看著天花板,聽著醫生的話。然後他開始努力想要回想——但過了好久,卻依然隻記得三樣東西:

自己的名字;那天晚上趙希催他趕緊從樹林逃走的情景;冰天雪地中他餓得以為自己就要死了,卻又死不了,然後一直聆聽著野獸的嗥叫聲,最後精神崩潰還昏倒過去的驚心之夢……

直到後來他得救了。那位叫做維吉的歐家管事告訴他,“歐家”對於音鑒而言,是恒等於“救命恩人”的存在。

失落的音鑒便應聲答道,我願意為歐家工作。我希望能夠……待在這個地方。

是不是隻要待在這個地方,就能換回過去的記憶?

然後,音鑒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歐家少主的貼身侍從,他沒有任何掙紮,沒有任何討價還價,唯一的要求隻是,想詢問一下那一名……很可能還被困在歐家的小倉庫裏麵的表哥:為什麼他要放他一個人離開,去到那片黑暗的地獄。

可,音鑒卻被告知自己的表哥已經逃走了。據維吉說,倉庫裏麵應該還有另外一名孩子,一個後來被帶進去的女孩。

所以說——表哥把自己趕去了森林,卻帶著一個陌生的小女孩,在冰天雪地中另外尋到了路,然後沿著山路逃走了。

什麼是恨?

小音鑒呆呆地在醫院的床上坐了一天。當夜色漸深,最後一抹陽光投影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的嘴角扯開了一抹很淡的笑容。有些冷漠。有些迷惘。

這天過後,王音鑒沒有再流下過一滴眼淚。

學會了靜靜地陪伴少主、聆聽、一起上課……然後開始陪少主闖禍,甚至還兩次救了少主的命。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麼做,他隻是知道隻有眼前的人可以給他自由和答案。然而歐楠已經把音鑒當成了弟弟。乖巧、認真、悲慘的弟弟。

一年前曾經說過的那些話,仿佛也成了過往塵煙。歐楠發現,也許他真的需要一個可以陪伴的人。起碼,不再會那麼寂寞了,即使這個“弟弟”也不過在利用自己。

歐楠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微乎其微的歎息——

“你至今仍然留在這兒,不過是想多學些東西,以後好複仇吧?你不過是為了這一個……在你忘記了你爸媽名字以後,仍然記得的‘仇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