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賭約(1 / 3)

4月15日。

當初傳得沸沸揚揚的“清泉杯”少年組比賽已經過去整整一星期,就連青年組的比賽,也已經在3天前比完。但在許多人看來,這歌唱大賽才剛在1小時前發生過。觀眾們開心地看著重播、聽著網上流傳的參賽音樂、讀著記者給參賽者做的采訪,心裏既向往著第二屆的比賽,又有些仰慕這屆比賽的獲獎者。

這可苦了林家。

數不清的電話、按不停的門鈴聲,一大堆人每日一早準時到訪林家,林哲深知,那是隔壁鄰居給女兒麵子才不去告他擾鄰;話說比賽剛結束那幾天,才叫真的嚇人,林琢夢幾乎天天都要接受采訪,也有不少知名唱片公司自己送上門要給她免費出唱片,但都被卻一一拒絕了。

到了最後,琢夢隻是隨便挑了一家唱片公司,簽約出版單曲《北極星》;對外宣稱學業為重,暫不踏足娛樂圈。

確實,喜歡唱歌並不代表喜歡過早進入那個對她而言,稍嫌黑暗的娛樂圈。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女生都盼著出名;至少穩重如她,情願把音樂學好,又盡量不讓別人在自己長大以前完全遺忘自己。也就是說,她隻是下定決心以後多參加音樂比賽,除此外再沒有其它想法。

這天晚上,林琢夢第一次真切感覺到:她累了。

每天都是身心疲憊之極,直到這天晚上少女早早上床睡覺,卻發覺滿腦子都是落天、晴風、歐楠、陳楓……好多好多人物徘徊在腦海裏,趕也趕不去。

心思一轉,又發現自己已經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唱過歌了。

……

決賽當天過後,翼落天再沒有聯係自己。他像是從這個世界中消失了,手機繼續打不通,直到昨日傍晚,她去商場買東西,竟然在附近一家五星級酒店門口撞見了他。

她忍不住伸出手就要抓住少年的衣擺,少年不回頭,卻似乎早知道了女孩的存在,一側身就躲過了。

女孩怔怔地看著落天的背影,以為自己認錯了人,試探性地喚了句:“落天……”

翼落天渾身一顫。

少女於是跑上前去緊緊抓住男生的手臂,大大地眼睛就那麼盯著他:“不要走,我們好好談一談!”少年不理會她,側過臉去,想甩開手卻狠不下心。女孩於是又叫道:“落天,對不起……你不要走,好不好?”

好不好?

看她的樣子,眼淚汪汪的。落天差點兒就軟了心,但就在少女終於落下淚珠的時候,少年的目光再次狠了起來:“你的淚水,不值錢,難道你不知道嗎?”

少女愣住了。

她也忘了去抓落天,隻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眼淚滑落。

然後又突然大叫起來:“翼落天!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在孤兒院的多少年情誼,都還沒有讓你看清楚我是什麼人?我的眼淚值不值錢?”

旁邊所有的人,都在回頭看她。

隻有那位少年,雖停下了腳步,卻還是沒有回頭。

少女泣不成聲。

翼落天,卻僅僅頓了一陣,然後繼續往酒店走去。

當年,你從來不會輕易流淚,你隻為我流淚。

而現在,琢夢,現在的你,還是你嗎?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時,床頭的手機振動了一下。打開一看,竟然是歐楠的短信:

“你最近還好嗎?和翼落天相處得怎麼樣?”他的話很直白,宛如一把利劍,把她這麼多天的防備輕易擊碎。

少女開始懷疑這個人是在諷刺自己,雖說歐楠從來都未曾傷害過她,但是,誰又能確定那不是一個詭計?

少女立即刪除這條短信,沒想到這下一刻,歐楠又發來了一條信息:“我想和你打個賭,你願意嗎?如果你賭贏了,我將把一切真相告訴翼落天,並承諾由我執掌的下一代歐家,再不踏足漓城一步。”

她終於回複道:“第二個條件看起來於我無益,我又為何要答應你?”

“因為,我賭你已經無法徹底挽回翼落天了,即使他再與你一起,也會有心結;所以,那第一個條件已經打動了你!”

真的嗎?

少女慢慢在床上坐了起來,擰亮台燈。

雖然還無法確定,他的條件是否已經真的打動了她。可是,她的雙手已經下意識地按到:“如果,我賭輸了呢?”

她甚至可以看到歐楠在微笑:“如果你輸了,那麼,和我一起離開中國,去維也納讀書。”

……

那天晚上,她再沒有回複任何信息;而他的信息,卻接連不斷地傳來……

第二天早上,少女早早起身,喚醒了林哲夫婦。

她坐在客廳沙發上說出了一個震撼之極的消息:“有娛樂公司願意支持我到維也納讀書,爸媽,你們覺得,我該去嗎?”

王昕以為自己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少女勉強拾起了一個微笑:“有娛樂公司要供我去維也納讀音樂,條件隻有一個,就是回國後與他們簽約做歌手……”她在撒謊,這似乎是她第一次對養父養母撒謊,不過,她別無辦法。

雖然還沒有給歐楠正式的回複,但她已經選擇接受賭約。

接受了賭約,就必須拿出相應的資本,並且做好輸的準備。如果輸了,那麼,她真的要出國了嗎?少女感覺眼睛有些濕潤,連忙掩飾地低下了頭。嗬,落天說的對,她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愛哭呢?她本人究竟能否確定,自己的眼淚,是真心還是假意?

聽見少女的話,王昕終於明白了;她一下子興奮地抓住女孩的手連問:“真的嗎?實在是太好了!你——當然要去!”她的眼睛似乎在閃閃發光,“這麼好的機會,怎麼還要猶豫呢?”

少女微微一愣,才驀然發現——

是啊!對於這麼一對平凡的夫婦而言,自己的養女竟然有如此幸運,最終還可能成為身價千萬的大明星——為什麼要不開心呢?為什麼還會不接受?這麼簡單的道理,活在世上多少年了,早已應該懂得才對!

相對起來,林哲卻穩重許多。

他先問那是什麼公司,然後又仔細看著女孩的眼睛:“你真的,想去嗎?這是什麼時候的消息?”少女目光有些閃爍地躲過了那種探究的目光:“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在晚上考慮了很久,決定今天再與你們說……公司名字叫做九州娛樂公司,在國內實力數一數二,所以才有如今這個奢侈的計劃,打算送一批學生出國讀書。如果我答應了,他們還會派一個專門的經紀人照顧我。所以說一切都很安全。”

這些話,是歐楠昨夜發來的最後一條短信所寫的。

而九州娛樂公司以及那個出國計劃,自然也是真實存在。歐家作為九州娛樂公司的大股東,指名一個女孩去學音樂,並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這個計劃的一切看起來都那麼完美,簡直沒有一絲漏洞。按照歐楠的話,他會把合約以及出國計劃寄到自己家中,隻要,她答應這個賭約。

林哲沉吟一陣,問了一個讓她遲疑的問題——

“琢夢,現在的你真的開心嗎?”他一字一頓,似乎猶豫不定,“這麼做,真的是你的意願嗎?你願意離開六中?還有你現在的生活?”

這,就是困擾少女整整一夜的問題。

她並不是真的想出國,並不是真的想離開現在的生活。在出國與翼落天之間選擇,她會選擇後者。

但是,如果她失敗了呢?如果她的生活中永遠失去了落天,那麼,這樣的生活她又能如何持續下去?到時候,她一定會被過去眾多可怕的回憶埋葬。

也許那時,她還真的需要離開家一段時間才能平複下心情吧?

正如現在的琢夢,在與晴風相認後的她,竟然還變得比過去更加迷惘。也許有些事情,她真的必須用一種更客觀的角度去考慮,不要因感情喪失了理智。

“我還在考慮,公司沒有勉強我。他們……給了我們一個月的考慮時間。”少女在心底一歎,“在此期間,出國所有的手續公司會替我們先辦好,包括國外的簽證以及音樂學院錄取通知書。我們再好好想想吧?但是,如果最後決定了要出國……你們會同意嗎?”

林哲笑了:“隻要是你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我們一定會支持。一定。”

深思熟慮?她差點要自嘲地笑出來了。

最終忍住了,隻是感覺到自己在徹骨地難受著。腦海中,漸漸回想起歐楠昨夜所說的賭約……

“賭期為一個月。你有一個月的時間,勸說翼落天與你一起去見我,並在我麵前說出他原諒你的話。在此期間你不能告訴他你與我的真正關係。

“如果你贏了,我將繼續我的行程,去國外讀書。並且決不再打攪你們。如果你輸了,那麼,你與我一同出國讀書也就是。”

“一切就看在,你與他的感情,是否能讓我屈服。”

“啊,差點忘記告訴你……我昨天又來到漓城了。這一次要待一個月,就是為了你,和翼落天。”

歐楠沒有說,除此以外,他留在漓城其實還有最後一個原因。

淩羽。

歐楠永遠無法忘記,當初自己的失敗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淩家的失信。也是因為淩家,陳旭然才會進監獄,但歐家卻久久無從報複——顯然,淩家早就預料到了此事,而且還受到了聞家的庇護。

一周前,歐楠回到了淋城後,才發現淩家已經把他們在淋城和風城的產業全部轉換了出去,顯然是要在漓城落地生根了。

歐家老爺子氣得緊,竟讓歐楠帶上王音鑒重新去到漓城將功補過,誌在懲戒淩家,算是殺雞給猴看。

歐楠重新回到了這個城市,竟然一時無法忘記那個安靜的小姑娘,還生了“賭約”這樣的念頭。也不知是琢夢倒黴,抑或命中注定。

一般來說,歐家的報複範圍隻在淩誌廣本人,不會傷及家人。但這一次,淩誌廣卻犯了圈子裏的禁忌;他竟然一邊答應為歐家辦事,實際上卻做了聞家臥底——也就是所謂的叛徒。

歐家當家已經明確作了決定,要徹底打擊淩誌廣一家。

歐楠便也不得不這麼做。

與林琢夢聯係後的第二天,歐楠早早起身,給王思銘打了電話。

王思銘是其中一位欠有歐家恩情的少年之一。歐楠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多少這樣的少年,但是,這個數目一定不低,他們也很可能在真正成長之後成為歐家的大助力。

王思銘是故意安排在淩羽身邊的人。當初這麼做,就是因為害怕淩家會出現如今這般的背叛。

確實,淩家把淩羽保護的很好,可惜,人心防不勝防。

“思銘,4號計劃的內容,你還記得清楚嗎?”

電話那一端,王思銘顯得十分沉穩:“少主,我記得很清楚。”“好的。4號計劃立即開始實施,其他方麵我會幫你聯絡好,到時候聽我的指示即可。”

“是的。我明白了。”

4號計劃啊……王思銘仔細思考起來。

不知道淩羽是否還記得,當初他所說過的:一旦打聽到有車賽的消息,立即安排他參加?

少年刪除了通話記錄,將手機隨手扔進書包,便走出宿舍向教學樓走去。

他很沉得住氣,回到班以後,竟然耗到了下午2:00點多才突然走到淩羽的座位:“後天晚上8:00,峰裘區盤山路。”王思銘神秘地微笑著,“我會在那個地方等你……”

語畢,少年轉身就走,仿佛絲毫不在乎淩羽的反應。

而淩羽原本在埋頭自習,自然沒有立即明白王思銘的話。他看著少年的背影又仔細想了想,才終於明白王思銘在說什麼。

淩羽心下一驚,伸出手想阻止王思銘離開,卻又立即止住了動作:這種事情……不可以宣揚!

峰裘區,盤山路。

兩個地名詮釋了淩羽心中的兩個字:車賽。

少年按捺住心中的激動,緩緩起身向王思銘座位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速度也越來越快,仿佛已經待不及;但還沒有等他開口說什麼,王思銘已經看著他,未卜先知地說道:“如果你有車,就開去。如果沒有車,我也可以讓你做副手,露個臉——總之,這是個難得機會。”他的笑容很陽光,“有興趣的話就來吧。記住不要在別人麵前多說,這是他們的……規矩。”

規矩。

這兩個字把淩羽滿腹疑惑全部推了回去。

每個地方都有各自的規矩。而他,顯然還沒有能力打破這些規矩。所以他如果想讓別人接受他,就應該保持沉默。想通這一點,淩羽隻好對王思銘點點頭又回到了自己座位。心裏一直想著,幸好最近爸爸媽媽特別忙,之前雇用的保鏢,也沒有24小時監控著他。

於是,少年便很幸福地度過了這一天。卻不知,兩天後的那個晚上,他將要迎來一場無聲的報複。

王思銘在淩羽回去自己座位以後,暗自給歐楠發了一條信息:

“事情很順利。淩羽沒有發覺端倪。”

4月18日。晚上7:40。

灰黑色的保時捷如同幽靈般駛上了盤山路。駕駛座上的少年動作輕巧嫻熟,眼睛裏流露著無法掩飾的興奮。他快要駛到山頂了!少年特意放慢了速度,開始四處張望著。

四處卻依舊漆黑一片,安靜得不合常理。

淩羽感到有些奇怪,又覺得王思銘不可能這麼騙他。少年於是一邊慢慢駛著車,一邊掏出手機準備撥給王思銘,而就在此時——

“嗡……”

跑車的強力引擎聲從身後傳來!

淩羽心情一鬆,一邊怪著自己多心,一邊又往後視鏡方向看去;不遠處正駛來一輛捷豹跑車,還是淩羽非常欣賞的一個型號。少年下意識就認定對方也是參加比賽的選手,臉上重新露出淺笑。

他沒有發覺,這輛捷豹的速度似乎有些太快了。

如果捷豹以這個速度撞上心不在焉的小巧保時捷跑車,是絕對可以把它撞翻摔下山崖。

捷豹距離少年越來越近,而淩羽還在低頭按手機號碼,打算向王思銘再仔細問一問。卻見那下一刻——

精致漂亮的手機,驀地從手中滑落——“嘭”一聲巨響,少年隻感覺渾身劇烈震蕩一番,仿佛就連心髒都快停止跳動;車子正急速飛向盤山路的圍欄!

他被別人撞了!

淩羽似乎看見,車子翻滾了一圈又一圈,很顯然,它已經飛拋出了公路。

少年終於失去了全部意識。

王音鑒安靜站在歐楠身邊,抬頭看著盤山路上的絢麗情景。

這麼大的聲響,應該會把附近的居民驚起查看一番吧?他又側過臉去看歐楠,發現歐楠麵無表情。

“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要對淩羽留手?”歐楠突然開口。

王音鑒低下頭:“沒有。”

歐楠輕笑一聲,轉身走入了身後的寶馬,音鑒也隨之坐入了副駕駛座。

回去賓館的一路上,歐楠都是沉默著沒有說話。

直到他們進入了市中心。城市絢麗的霓虹燈把世界照耀得非常美麗,而他,也終於開口:“音鑒,盡管我們應該對淩家深惡痛絕,但也絕對不能忘記在最後一刻留個後手。”歐楠歎息一聲,繼續說道,“這次行動,不留手是理,留手是情——想必淩誌廣也知道這一點。於是,盡管他會把歐家懷恨在心,對我,卻懷有一份感激之情。你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