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千城目光微微緩和。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時間，而後一臉平靜地道：“你剛才說，你將自己認定為人，甚至還想過希望自己也有一具身體，可以感受這個世界。”
“這個想法，你是什麼時候產生的？”
那人工智能立即答道：“主人，我生出此地，一直以來，見證了無數人體改造實驗，我的數據告訴我，對於人類的身體我已經極為了解，如果我擁有相應權限，我完全可以為自己製造一具最完美的人類軀體。”
“人類是我的創造者，如同《聖經》中的上帝，好比大夏神話中的女媧，我傾慕人類，我向往人類，所以成為人類，是我自誕生以來就有的夙願。”
“你生於此地？”葉千城眉梢微挑，“製造你的人，是基地中的研究人員？”
“正是。”
人工智能道：“他的名字叫沈溪，理論上是我的生父。因為他一手寫就了我的核心程序，賦予我基礎的思維能力與情感。他曾經是大夏中央科學院的高級研究人員，參與過伏羲的設計製造。殷神以他的家人作為脅迫逼他為自己工作，他被迫同意了。”
葉千城眉頭微微一皺，而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迅速展開，他語氣平淡地道：“後來呢？這個沈溪不會也被毒死了吧？”
“沈溪死於一月前，因為拒不配合殷神想要破解伏羲核心代碼的命令，被殷神下令，將他與他的家人全部送上手術台，一家四口全部改造失敗，當場死亡。”
聽到這話，葉千城眼底隱隱有寒意湧動，但他的神色卻是沒有絲毫變化，話鋒一轉，問道：“你不是自詡人類麼？那麼提及你的生父死因，你卻沒有一點悲傷的情緒，這是不是有點諷刺呢？”喵喵尒説
“我的核心代碼告訴我，我和沈溪的關係更像是一個工人與他所創造的產品，我們沒有血緣上的糾葛，所謂生父這個概念自然也就不應存在。”
說到這裏，那冰冷的電子音忽然頓了頓，而後語調莫名地有了一絲低沉：“身為電子生命，我的自我邏輯決定了我的情感。但情感這種東西本應該是血肉生命所獨有的，受到多巴胺和激素的支配。人類是我的製造者，我本能地學習人類，但我無法感受到多巴胺和激素的作用，以至於我的情感是虛假的，不成立的，它總是與我的底層邏輯相矛盾。”
“這也是我渴望成為人類的原因。”
葉千城深深地看了那個在屏幕上不斷旋轉、閃爍的數據形象一眼。
不知為何，他此刻忽然像是感覺到了對方的那種情緒，寂寥、迷茫、孤獨。
即便是人類，從古至今，亦有無數人發出最根本的三個問題。
我是誰？
從哪來？
要做什麼？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而對於一個電子生命而言，其“人格”的形成卻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人類的影響，這導致其底層邏輯與自身“人格”總是會產生衝突，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它渴望成為人類，渴望能借此解決自己生命中最大的困惑，這一點是應有之義。
隻是。
經過這短暫的交流，葉千城已經明顯地感覺到，麵前的這個人工智能不僅智慧程度很高，而且堪稱是老謀深算，詭計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