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一天總會到來,而之前隻是時間無規則地跳躍。
死亡真的可怕嗎?他不過也是每個人都會去做的一場夢罷了。
關於那兩條平行直線的比喻,它很精彩,並轡而行或是相去漸遠,但那都不是我們。我把自己寫成一條三角函數的正切曲線,從一個極端轟轟烈烈地奔向另一個極端,偶爾疾行偶爾緩步,當我找到自己想要的未來,我依然會奮不顧身。未來,它在我眼裏等同於死亡。
期待著你們的孩子長大,開口說話,並叫上我一聲舅舅。
看著屏幕上被砌成形的字句,麥子選擇了換上一支舒緩的曲子,沒什麼特別之處,除去被反複聽了很多年以外,若是有一天不小心丟失了,重新再找大概也不會找得到了吧?這封信是故事裏的主人公寫給姐姐的,在這之後他可能會去到郵局用最快的方式送給生活在同一座城市裏卻不曾相見的她。對於故事本身,有一種解釋是他曾經一度地迷戀過他的姐姐。可是麥子的心裏清楚得很,從來都缺乏安全感的他需要這樣的一種關係,哪怕是像夏天那樣隻是在記憶中擁有一個痼疾,也好。
沒有留下任何音訊給他的妻子或是別的什麼人,從一開始麥子就沒有打算去那樣做,除去矯情之外,不會有任何意義。不會有任何意義,他又一次地想起了葵,待這本書寫完之後就能夠帶著她去西藏了吧,很可能還會選擇在那裏舉辦婚禮,讓最純淨的陽光曬出他躲在陰影中的劫數,說真的,如果能的話,蜜月也就在那兒度了吧。
那裏的天空可真是藍。
兩年之前被夏天騙去了拉薩,像是靈魂被留在了那裏,總有些不舍,夾帶些不安,雖然之前也有過向往,但向往這東西在真的實現了的時候要麼會變得無趣,要麼會更加強烈。麥子屬於後者,對於西藏的藍來說。
音樂隨機地跳轉到《同桌的你》上,年代久遠得不禁令人想起泛黃的日曆。每天早上5點鍾的鬧鍾,教室裏來來回回的書聲,有些人在睡覺,有些人在睡覺的人身邊努力背著生澀的單詞。
肚子有些餓了,這是最為原始的生物鍾,在不停地敲打著他的胃。接下來用剛剛燒開的水泡了一碗麵,水汽騰出來,開出一朵脆弱的花,很快便枯萎了。不論他想還是不想,故事寫到此,就算是結束了,強求不得。
大概明天就能回到熟悉的世界中不用再繼續過這樣見不得光的生活了吧?讓故事中的主角結束掉自己的生命,似乎是很簡單的處理方法。麥子笑笑,他還看不到那個終點,也不想這麼早看到,寫完這故事,他的生活才真正地開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他想著,張大嘴吞下了一口麵,還是習慣了的味道。有些習慣像是吸進肺裏的尼古丁一樣,越積越深,越來越沉重。電腦裏老狼還在唱著,“那時候天總是很藍,日子總過得太慢”,不知怎的,麥子今天總是想起藍天啦、白雲啦,夏季裏即來即去的雨。似乎是在空屋裏生活得太久了,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季節,也迫不及待地想出去看上一眼,哪怕隻有一眼,他也會竭力記得更多看到的事物,無論是行人、紅綠燈,還是幹枯的樹枝或層疊的鋼筋混凝土建築。
呼吸。
呼,吸。
如果再次踏上那片葵因為自己而向往的土地,他一定會用這種最為古老的方式來心懷感激,上帝創造呼吸是要人永遠都記得自己是屬於自然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小到可以通過呼吸來分解。
麵吃完,湯也盡了,麥子用紙巾擦去碗中殘留的油汙,再到洗手間用清水衝洗幹淨,否則,不論怎樣用力,那些渾濁都隻會越洗越濃。餓很久了吧,麥子自己想,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白色的床單容易讓人覺得髒。躺在節能的日光燈下麵,就好像自己已經躺在了拉薩的石板路上,接受溫暖的洗禮,而葵呢,就一定會靜靜地站在他身邊,不時地仰起頭看看天空,覺得刺眼便用一隻手遮住光。
他喜歡她的這個姿勢,似是拒絕,又似是接受,心存念想,滿懷希望。也隻有在這樣特別的空間中才能肆無忌憚地幻想,沒有任何外力的打擾,就好像中學時物理課本裏經常提到的理想條件——容易催生出最為真切的本質。
不知不覺地竟睡著了,保留下來的那一部分意識緊緊地盯著燈光,仿佛那是迷宮僅有的出口一樣。
“喂,麥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