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他沒有告訴過禦門院朝,他其實不是很在意記憶的缺失,原因無從得知。所以心態總是很平靜淡定,之前遊走在東京的街頭,說好聽點是視人間百態如無物,直白點就是天下萬物為芻狗,莫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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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那天他看到禦門院朝有別於清俊外表的狠辣行動,幾聲槍響就像是意外的小錘,輕輕敲打了幾下他的胸口,讓胸腔中那顆死去的心髒簌簌剝落灰塵。

那瞬間夏油傑想了很多東西,表麵冷靜,實則心下謹慎又防備。

自己會再度感覺到輕微的心跳,是因為少年的反差給他帶來的驚嚇?還是因為對方是自己生前的熟人?還是因為少年是陰陽師的身份屬於自己的“天敵”,這樣的狀態是一種應激反應?

——夏油傑剛成為幽魂沒多久,作為一個非人類經驗不足,所以對自身外界任何變化都很警惕。

直到最後他才想到,會不會是禦門院朝這個人,本身就是特殊的?

庭院外傳來了動靜。

廊下的青年收攏思緒,睜開眼睛,就看到兩隻小妖怪大包小包地翻牆進來之後,禦門院朝以一個極其狼狽的血淋淋的狀態從圍牆外跌落了進來,摔出一地血色。

“禦門院!?”

夏油傑猛地站起來,震驚地看著少年,對方直起身後還大吐了口血,身體搖晃,又要摔倒下去,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把人扶住了。

“少爺!”兩個小妖怪也急急忙忙丟掉了手裏的東西撲過去扶,夏油傑注意著不去碰到那個猙獰的傷口,就發現禦門院朝吐完血之後就沒再起來,直接臉色死白地暈了過去。

滾燙的血流滿了夏油傑的雙手,順著他蒼白的臂膀向下滴流。

濃鬱的夜色下,月亮忽然被徹底掩沒,圍牆外再度傳來了不自然的聲響。

兩隻小妖怪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抓緊了少年的衣服布料,渾身發起抖來。

夜晚是妖怪的時間,身負力量的人類是它們最美味的口糧,陰陽師特殊的血液引來了無數妖魔,從街道的盡頭籠罩起漆黑龐大的瘴氣。

瘴氣中,無數低語聲、咀嚼聲、拖行聲雜亂,最先接近的是某種舔舐聲,像是剛從水中爬行而出的長手蛇怪趴上了老宅的大門,一下又一下舔著地上散落的血跡,然後扒著門口向內探望。細密的振翅聲響起,燈籠般大小蜂子帶著蜂群落滿木簷,隱約的暗金色流光在黑氣中透著不詳的詭異。

而剛剛被人翻過的圍牆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女人的麵龐,她頭發黑亮,嘴唇鮮紅,像是靜靜地站在牆外,即便這個圍牆有兩米多高,都擋不住她空洞洞的雙眼投出的視線。

她嘻嘻地笑開了。

禦門院朝說的沒錯,京都是妖魔的古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