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什麼都不需要。
夏油傑想。
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時間靜止了。
所有的事物都抹上了昏暗的黑白灰,就連唯一斜射進這段小巷的夕陽光都像死去一般成為兩道線條,即將到來的六眼的神子被定格住腳步,因為他能解析一切,卻解析不了時間和空間。
然後,光芒萬丈的朝陽躍出地平線,黑暗迅速褪去,天空開始被海藍色的大海洗滌,無數樓宇與人群被打上光影色彩,而天際的藍色又深至淺隨著太陽前行的角度變化,落至海岸線時,清月又搶先升起,日夜的互換在眨眼之間,金色的風光趕不上祂們的腳步,在世間環繞而起,越快越洶湧。
金色浪潮環繞大地,海水褪落,山川聳起,時間開始飛速行走。
十年後的夏油傑在四月一日的講述裏看到了這一幕。
竹林中的陰影描繪出了許許多多的輪廓,那是從另一人的視角瀏覽著這些記憶……那是從宅邸中投向屋外的視線,樹叢中的惡鬼沒有麵孔,隻有噩夢一樣的猩紅雙眼和流動的黑霧觸須;那是從不知名處投出的視線,第一次見到詛咒存在的咒靈操使,身邊的人對他的能力露出的異樣的眼光;那是從高專鬱鬱蔥蔥森林裏投出的視線,十六歲時夏油傑離開了正常人的世進入高專,迷茫且堅定的一級生;還有每一次為死去的同僚蓋上白布,臉上總是浮現出複雜又疑惑神情的未來的盤星教教主……
那是從街角陰影處投向街道的視角,他看到和竊賊錯身而過的幽魂,好奇又審視地打量著兩個從天而降的妖怪。
那個視線就那麼看著長發的青年,觀察得十分仔細,仿佛要把每一根線條都刻進眼睛裏,從眉骨描摹到鼻梁,又到扯平的嘴角和下顎。
有人在觀察他,無時不刻地觀察他。
“他在哪?”
答案爭先恐後地湧入夏油傑的大腦,問出這一聲後,他已經看不見四月一日的影子。
沙沙作響的竹葉之後,神社小門是座小小的鳥居,鳥居很老舊了,近乎都失去的光澤,印證著遠古的龍神早已離開。
但這座神社依然有一位主人。
在十年前的夏油傑死去的日月洶湧互換之間,有人在繁星展露的刹那間抓住命運的鑰匙。
掌握鑰匙的人成為了一個幼小的神明,龍神將遺留在人間的神社借給他,讓他陷入了沉睡,在夢境中觀察著夏油傑。被夏油傑放棄的所有記憶,神明都將之收攏了起來。
無邊的風簌簌吹來,將夏油傑的死去,他的願望,他的記憶,在這時候完完整整的,盡數放回到他的身體中。
像是有人捧起了一手冰涼的溪水澆下,刺痛從右肩蔓延。
夏油傑站在神社門前,捂住了手臂,踉蹌了一步,睜大眼睛。
他一直以為這樣的疼痛是因為死去時被切斷的右臂帶來的餘痛,但實際上那是在十一年前,九十九朝借用他的能力喚醒妖怪的血脈,化作了他的式神,血液澆灌在他的身上,從最嚴重的斷肢處結下了契約。
最開始他們在街頭相遇的時候,這個傷口的疼痛就在提醒他了。
他記起來了。
四月一日離開前,還留給他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