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
農民要改造。可是我不能為改造農民設計路徑,也沒有智慧為改造農民提供所謂的方式。我之所以執意要選擇這個話題,是因為我感到這個問題特別重要,重要到一頭係著國家的未來,一頭係著中國農民的未來。
我有話要說,是基於我對農民的理解與深刻的同情。不管這些話是否正確,也不管這些話是否有價值,但它既是我作為農民的兒子被改造的感悟,也是我多年與農民深度接觸的體會和思考,我真誠記錄,以求政治精英們作出更為準確全麵的判斷。
1、經濟視角下的農民秉賦。農民浸透著數千年傳統農耕文化的鮮明個性。上世紀二十年代,毛澤東同誌對農民的個性特征作了深刻的描述,在毛澤東的筆下,農民是“對趙公元帥禮拜最勤”,對“那些受人尊敬的小財東往往垂著一尺長的涎水”,總想爬上更高一層的地位。在土地革命的實踐中,毛澤東深刻地認識到,私有是農民的“天性”,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盼望著不可求得的資本主義前途”。在農業社會主義改造的實踐中,毛澤東對農民的認識在政治上更加深化,他指出,農民作為勞動者,可以走社會主義道路,但作為追求財富的私有者,表現出資本主義的自發傾向,如果聽任這種自發傾向發展下去,就會使農村資本主義陣地加強起來,社會主義陣地削弱下去。在毛澤東的眼中,農民經濟上追求私有,政治上傾向資本主義。
2、社會視角下的農民人格。與城裏人相比,農民的經濟收入低,生存條件和生存環境差,農民的生存方式隻能依靠自身力量土裏刨食,在供給製年代,農民也不例外,當交足國家和集體,沒有多餘的情況下,農民就隻能挨餓受凍。在政治上,農民的話語權長期得不到表達,農民受教育的權力長期得不到保障,導致農民素質低於全社會其它階層,社會其它階層可以決定農民的命運,影響農村發展,而農民卻不能影響其它社會階層,更談不上決定其它階層的命運。我國二元體製從根本上決定了農民在全社會的弱勢地位,受到社會其它階層的輕視,在就業就醫等諸多方麵受到社會歧視,農民不能向社會抗爭,隻能默默承受社會給予的種種不平等待遇,這就給農民人格的形成注下了灰暗的韻腳,也決定了農民人格中具有很強的依附性,而從另一方麵也決定了農民人格中的可塑性。
3、文化視角下的農民意識。傳統農耕文化在經濟快速發展,社會分配差距不斷拉大的現實環境中崩潰離析,一方麵傳統文化價值在工業文明的籠罩下暗淡,另一方麵工業文明主導下的新的農村文化價值沒有形成,農民精神上的迷茫與人格殘缺構成當今鄉村社會的主流意識,它打著封建的深刻烙印,雜陳著工業文明時代的朦朧印象,但主流仍然表現出不思進取,得過且過,不守規則,不講衛生,重男輕女,傳宗接代的特點。農民意識是中國特色的一種文化現象,深深根植於農村大地,具有頑固的保守性。農民需要公平,但不喜歡平均。對財富資源的占有,任何時候都是自私的,隻是在爭奪的過程中自身利益得不到保障的時候才會叫喊公平。農民羨慕強勢,趨附強勢,但行為上並非真的同情弱勢,隻是當弱勢走向滅亡的時候才會給予真正的同情。農民不太願意遵守規則,崇尚自由散漫,患得患失,沒有遠大目標。農民沒有革命性,隻有在有田不能種,沒田可以種的情況下才肯革命。
4、倫理視角下的農民價值。農民作為小私有勞動者,有著勞而獲食的傳統理念,這是農民價值中最有價值的一麵,也是農民生生不息為生存而鬥爭的傳統文化力量,這種文化力元素是國家治理中一個最閃亮的文化根基。農民有著很強的宗法理念,血緣、宗親、姻親都是農民為生存而鬥爭的依靠力量,他們依據約定俗成的宗法理念維係著宗法傳統。農民的國家意識不強,集體觀念不強,公德意識不強,在缺乏政治動員的情況下,農民價值中首先是生存是溫飽,其次是子女的前途,此外的問題都是次而又次的問題,任何的倫理都必須服從農民的價值需要。農民的哪些事說簡單也複雜,說複雜其實也簡單,其中最根本的問題就是農民是否認同並服從鄉村社會的倫理規則。
5、維權視角下的農民方式。打開中國曆史,農民爭取自己權利的鬥爭從來沒有停止,為了有田可種,農民在失意知識分子的率領下,發動了一次次農民戰爭,就農民而言,沒有獲得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勝利,隻有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農民革命才取得了勝利,從此農民實現了有田可種的夢想。農民不僅獲得了土地,也取得了作為共和國公民起碼的權利。由於建國以後長期的二元分治,使得城鄉矛盾加劇,農民維權這樣一個本不該存在的詞彙激蕩在神州大地。在上世紀最後的日子裏,農民維權的核心是不斷加重的農民負擔,到了新世紀農民維權的核心是拆遷征地補償,在農民權利受到保障的前提下,農民維護自身權益的鬥爭盡管沒有那麼極端,但也呈現出極端的複雜性。因為損害農民權益的一方是政府,所以農民選擇維權的方式主要有兩種:上訪(主要是群訪)、圍攻基層政府。其實在依法治國的今天,農民維權的方式有很多,為什麼農民單單選擇這兩種?這就是需要我們認真去思考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