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8月)
縣域經濟發展中存在著十分明顯的非農化思潮。所謂思,就是在市(區)對縣級的考評體係中,涉農的考核指標少,分值低,而涉工涉城的指標多,分值高。在工作部署上,涉農問題一般一年部署一次,而招商引資,爭資爭項一般一個季度部署一次,檢查一次,兌現獎罰一次,力度之大,不言而喻。有些地方明確提出,工作的主戰場就在城區和園區。在縣鄉幹部的提拔使用上,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導向,那就是誰是英雄誰好漢招商引資比比看。所謂潮,就是這種思維方式具有很廣泛的普遍性,這也是當今縣域經濟發展的主潮流,黨的三中全會以後,這種潮流同樣沒有改變。而在鄉鎮層麵,鄉鎮主要領導迫於強大的政治壓力,很少有時間和精力去係統考慮鄉村治理問題,鄉村問題總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導致鄉村社會的諸多矛盾和問題不能從根本上得以解決,有的甚至導致新的鄉村社會矛盾。在這樣一個潮流之下,縣域經濟在一定層麵得到了壯大,但新的鄉村社會的矛盾也在不斷產生和發展。
縣域經濟非農化思潮的根本動因是縣級財政捉襟見肘。在廣大的傳統農區,由於工業發展基礎薄弱,工業稅收少,財政收入增長緩慢,縣內事業發展缺資金,民生需求得不到滿足,許多中央出政策,地方出資金的民生工程難以落實,甚至公務員的津補貼都難以解決,在強大的經濟壓力下,縣級隻能走捷徑,一是通過招商,增加工業稅收,二是通過跑部跑省爭資金,三是做大城區,通過土地的級差變現資金。實踐證明,這三條路也是當前體製條件下,解決縣級財政困難行之有效的好路子。所以就有了縣域經濟發展中生動的圖景:主要的幹部力度放兩區(園區、城區),主要的資源向兩區,主要的時間議兩區。
縣域經濟非農化思潮的理論誤區是對工業文明時代的向往和錯誤判斷。2006年以後,一方麵縣級財政來自農業的稅費大幅減少,而來自中央財政的轉移支付卻大量增加,另一方麵通過招商引資,工業經濟得到了一定的發展,加上統計口徑的需要,一些欠發達縣二三產產值出現了高於一產的可喜變化,這讓主導縣域經濟發展的決策者們主觀臆斷:農業時代已經過去,工業時代已經到來。從整個國家的情況看,我們已經進入工業文明主導的社會,這是正確的,但仔細分析欠發達地區,尤其是傳統農區縣域經濟的發展狀況,得出這樣一個結論,並由此放任農業經濟的發展,無論怎麼講這都是不理智的。在傳統農區二三產產值超過一產,並不能說明農業時代的過去,工業時代的到來。一個時代文明的主流,取決於這個區域在不同產業領域的從業人數和投資以及消費心理的變化。這是根本的問題。依靠政策的優惠,尤其是廉價土地吸納資本發展工業是不能長久的,最重要的是縣域經濟通過體製機製創新,煥發出內在的創造力。
縣域經濟非農化思潮的發展誤區是對科學發展觀的錯誤運用。縣域經濟是一個連著農村經濟帶動農村經濟的一個特殊的經濟區域,縣域經濟的功能和作用應該有別於城市經濟,而縣域經濟自身的困境同樣也是十分明顯的。縣域經濟朝著快捷利好方向運動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快捷利好必須是持久的,不能持久,甚至倒退,將對脆弱的縣域經濟造成曆史性的傷害,很難依靠自身的力量修複。
縣域經濟
招商辦工業主旨是解決稅源,什麼汙染、就業等問題並不是第一位需要考慮的,至於結構更是無從談起。毫無疑問,稅收在發展中取得,有發展就一定會有稅。但有稅收就發展了嗎?發展的重要顯示是投資和消費,沒有投資和消費的拉動,這樣的發展是不是海市蜃樓呢?現在的無數事實說明了有稅收並不說明就發展了,更不能說明是科學發展。當工業的貢獻不足以彌補生態的治理時,這個縣域經濟的攤子就算是徹底砸碎了。遊離於“三農”之外去搞縣域經濟,熱衷於克隆城市工業,盲目上工業項目,其危害是顯而易見的。
縣域經濟非農化思潮是對農村形勢和農村工作的錯誤估計。稅改以後,農民不但沒有稅費負擔,而且還有國家的直補,有人籍此認為束縛農村發展的體製破除了,農民可以休養生息了,而鄉鎮已經完成了征糧收錢的使命,其職能越來越少,甚至可以消滅這個長期存在的一級政權。對農村形勢的樂觀估計,導致了縣域經濟非農化思潮的極度盛行,鄉鎮幹部在這樣的思潮中迷失方向,甚至懷疑自身存在的必要性。事實上,農村的形勢遠沒有樂觀到這般田地,在2008年國家統計局公布的城鄉收入中,城鄉收入差距創曆史新高,也就是說農村在較為寬鬆的環境下,仍然沒有能力追趕城市發展的步伐,更不要說縮小差距了。麵對這樣一個警示,還能讓非農化思潮站住腳嗎?縣級作為三農問題的前沿指揮部,如果非農化了,農村問題還有誰去解決?從現實狀態下考察農村,我以為增加農民收入,必須在落實政策的前提下,自創機製,解決阻礙農民增收的原發性問題,引發農村自治朝著有利用於持續發展不斷繁榮的方向邁進,避免農村發展中的轉圈圈現象。而要做好這些工作,沒有理論的指導不行,沒有縣級黨委的領導不行,沒有鄉鎮幹部紮實的探索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