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2章 黃曆上的碎時光與日記的秘密(1)(1 / 2)

“喲,這孩子,”阿爹詫異地說:“她也沒告訴我呀。”

我打趣地跟阿爹說:“您老兒太小氣,人家給你一打鞋,你隻給人家半袋兒米,缺德。”

隻是聊了沒半會兒,阿哥就喘著氣跑到我家裏來。

“寸草,”他說:“竇泌沒媽了。”

那天,他在我家過的夜,卻喝了半宿的酒。他跟我說了很多,說他是怎麼到得魚子江邊,怎麼遇到了神經失常的春花兒嬸兒,她阿媽怎麼地見死不救,他是怎麼地拚死要救,春花兒嬸兒是怎樣發了瘋地咬他,他阿媽是怎麼卯足了勁兒地抽他,蜜豆是怎麼撞見了他們,又是怎樣地誤解他。他一直說一直說,最後說著說著就哭了,哭著哭著就笑了,然後就這麼邊哭邊笑地睡著了。

我尋思著再到十裏渠去看看,也就是6月20號那天,我敲開了蜜豆家那扇老舊的關都難關上的木門。我發誓,我要做一個耐心地聆聽著,我會聽著她說她的委屈,說她的難受,說她的不痛快。我願意做她的垃圾桶,當她的出氣筒,她樂意的話,可以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給我,我能替她煩,也替她受。可失算的是,那天,她沒怎麼說話,除了那句“我沒有對不起你哥,是你哥對不起我”外,就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真的,再多一句的話也沒有,哪怕多一個字兒,也沒有。

記得門才打開的時候,我對她客套的說:“嗨。”

她看了我一眼,就往裏屋走。我跟著她,在後麵朝她喊:“你有沒有吃飯哪?”

她閉著嘴,坐到了凳子上。我又搬了個木凳坐到了她對麵。

“你啞巴啦,”我問:“幹嘛不說話。”

她用手杵著頭,一副很頭疼的樣子。

我忽而覺得氣急,幹脆操著興師問罪的口氣,拿阿哥來激她:“你對我阿哥做了什麼,他病了,你曉不曉得。”

她頓了頓,我以為她要說話了,但是她沒有,而是幹脆拉開了門,蹲到了屋外的水井旁。

我跟了出去,她背對著我。我走到她麵前去,她又轉了個身。

“你這是幹嘛?”我問她。

她不說話。

“你有沒有再聽。”

她依舊不說話。

“我再說一遍,阿哥病了,你得去看他。”

她把耳朵捂了起來,還是不說話。

我終於成了倒苦水的那個人,而她,卻成了那個裝聾作啞的聆聽者。

我記得我那天一個人自言自語說了很多——

譬如,“我不知道你媽是怎麼死的,但我知道你媽絕不是我哥給害死的。”

又譬如,“那天是我哥下水救得你媽,你怎麼可以狗咬呂洞賓呢?”

再譬如,“我哥是真心希望你好的,你怎麼可以怪他呢?”

後來我再次走到她麵前怒鼓鼓地看著她,齜牙咧嘴地罵她:“你這麼狼心狗肺,簡直對不起他。”

不知是不幸,還是萬幸,後來的後來她終於說話了,可這唯一的一句就是“我沒有對不起你哥,是你哥對不起我。”

我恨她,恨她的壞脾氣,恨她的不識好歹,更恨她把我變成了一個喋喋不休的老媽子(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純爺們兒),如此丟臉地說出這麼一堆白搭的話。我恨,真他娘的恨,簡直是恨透了,於是我出門的時候跟她說:“蜜豆,你沒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