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明顯懷疑的眾目睽睽下硬著頭皮撒下謊,是在暖春後不久的某天傍晚。
無數層薄紗般的淺粉色以緩慢的速度,從遠處的天邊沉浮而來,一脈又一脈。
輕得像霧的雲,被染了淡淡的曖昧的色澤。仿佛風一吹便會化。
日光正漫不經心地退著潮,空氣微甜。
“呐呐紗織,呆會就麻煩你倒下垃圾啦。”一群搖曳如花的女生拿過自己的包包對紗織微微笑。
“……”呃,又來了,總是這樣!
“沒辦法啊,隻有紗織你還是一個人嘛,不像我們等會還要約會啦。”有人解釋說。
“不、不要吧。”紗織想拒絕,還是皺起了眉頭。
“好不好嘛紗織,如果我看見了合適的男生,下次一定給你介紹!”一個溫宛如玉的女生跑過來扯著紗織的衣角蕩,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這次就拜托了!”
“誰讓你你是一個人啦”、“真的有那麼難麼?”、“或許紗織你是嫉妒啦?”看似漫不經心、述說事實卻又帶著嘲笑的話語如浪潮般一語接一語地不斷湧過來,撲打在連紗織的心上,心中有什麼情緒像越來越大的肥皂泡般“噗”地就破開了。
“誰說的?”紗織驕傲地昂起頭,略帶輕飄的眼神漫過所有女生的頭頂。即使例行來檢查、浩浩蕩蕩地走到了門口的學生會成員們,也都因為純屬意外、一清二楚地偷聽到了“我有男朋友的!”
空氣停滯了幾秒鍾,才又重新鮮活過來。紗織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如此惹人注目的一天。所有人的嘴巴都張得足以塞下兩個核桃。
衝動是魔鬼!上一秒鏗鏘有力、氣勢洶洶的紗織,下一秒就比打了霜的黃瓜還要焉:“嗚嗚 有沒有磚頭可以讓我一下把自己拍死!”
檢查完畢隊伍剛離開。好奇的女生們就熱情地簇擁過來:“紗織你也真是的。有了男朋友也不和我們講。記得下次讓我們看看吧。”
“啊啊啊,你們很討厭誒……”紗織露出了恰到好處的厭煩和害羞神色,其實心裏卻有些欲哭無淚了。
紗織安慰自己不是不想談戀愛而是時機未到,等到一個晴天,就會遇見他。可現在卻關乎著另一個問題了。
所以咯,才會在周六的清晨跑來這個據說很靈的神社求護身符。但前提是:偷偷的!
之所以要偷偷的,主要是好怕被那些八卦的女生逮到後就嘲笑“紗織就是沒有男生喜歡的嘛,還硬要說有男朋友了。呸!這個謊話精!”之類的話。
繁盛的香樟樹在紗織的眼裏逐漸蔓延成一片綠色海洋。沿著蜿蜒的石階“嘿咻嘿咻”地走上去,就看到了神社。
紗織站在最後一階石梯上,像被擊中了似的呆在原地無法沒有任何反應。在她過去的十幾年裏,在她的身體深處,這個地方占據了時光記憶裏的一小部分。微妙的柔軟的,像空氣和日光一樣,真實的安靜存在著。
雙膝跪地,快拍後雙手合十開始祈願。
“上上簽?!”紗織特別捏了一下自己,確認了不是自己做夢或者眼花。
興高采烈地跑到解簽處。那裏居然坐著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男生,正單手撐著額頭好像在補眠。紗織不放心地倒退幾步,還是等老師傅來再解吧。
但那個男生已經感覺到有人靠近,緩慢地抬起頭來。被風吹起來頭發,陽光從他扇麵一樣整齊細密的睫毛上流過去。細致的麵孔、鮮明的輪廓、陽春三月裏幹淨的蓮白狩衣。細致的五官沾染著日光在清香的風裏散著、飄著,一點點沾進紗織的漆黑瞳眸裏,投下透明的陰影。
男生表情似一汪沉溺的水,青蔥如水的手伸過來:“你求什麼?”
沒想到一個神社也有像蟬翼一樣透明而美好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