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校門後天空下起綿延不絕的雨。有形的雨水讓整個城市像一個巨大的器皿,無聲地迎接大雨的侵襲。公車和出租久久不見蹤影,街道上連撐傘的行人都屈指可數。沈音敘把翻蓋打開,手機屏幕發出刺眼的亮光,心被扯開一道傷口,悲傷洶湧而入,頃刻間泛濫成災無處傾瀉:“沒時間了。”沈音敘一頭紮進雨幕中去。
身心的疲憊與焦慮覆蓋脆弱的神經,千回百轉,待看見善晚眉目裏似哭不似哭,心中便覺什麼都值得。
“對不起呢善晚,我還是來遲了。”
“沒關係,音敘能來我已經又驚又喜了。音敘你是優等生啊,怎麼能在學壞在上課時間翻牆逃出來。”
“善晚,你也說了我是優等生。所以。”
“所以。”
“所以我無論以什麼借口請假,老師都會批的。”
善晚的目光輾轉長久地望著沈音敘,原來這世上真有一人因為自己的等待,哪怕千山萬水萬水千山,隻要開口就定會奔赴而來。
感動被戛然打斷在跟著上場的男生,依舊淡漠疏離的麵孔。必須承認,評委們對他的讚許並非空穴來風毫無根據。善晚猜得對,他就是Lavender的冷錦。
冷錦的眉目安靜得深諱莫測,目光橫過來落在善晚身上,像水一般瞬間無聲地覆沒她。兩人仿佛隔著萬裏海域,善晚看不清百尺深下究竟是令人窒息的珊瑚美景,還是避之不及的暗湧回潮。
善晚想她喜歡上了他,一如愛上瞳仁中倒影的燈火,刹那的失明已不再記得為何而來向哪而去。
最後善晚和其他三十名選手一起通過了初選,當中自然有冷錦,還有那個叫青桐的女生。
接下來將在一棟別墅裏進行繁密的集訓,聲樂,舞蹈,形體,還要接受采訪,拍照,攝像,和比賽。規章製度縱橫交錯覆蓋下來,別墅像是一個迷宮,裏麵的人無法外出,外麵的人不能進來探望。想及此歡喜像曾經攏合在掌心裏的蒲公英種子,手一攤開,被風吹散。沈音敘把手擱在善晚的腦袋頂,眼睛裏水一樣晃動著憂傷的陰影:“善晚,你必須學會一個人上路,不必與他人交代。”
沈音敘的話柔軟地繞進耳朵,卻漸漸涼到心底。
善晚以前也時常參加學校裏的活動,因為有沈音敘在身旁,所以哪怕闖了禍也有人收拾得了無痕跡。隻是沒想到當隻有自己一個人站在沒有硝煙的戰場時,會是這麼辛苦殘酷。
還好沈音敘會時常發來短信:“善晚,你有沒有好好吃飯。”“善晚,記得每天多喝水,記得要好好保護嗓子。”“善晚,雖然知道這幾乎是徒勞,但我還是替你把所有功課都仔細做了筆記。”“善晚,當你覺得感到疲憊時,就想想生命中最讓你歡喜的事。”
善晚對音樂極有天賦,聲樂老師不過是清清淺淺地點到為止,她卻能立刻明白過來,調整自己的氣息、演唱方法。一次訓練下來老師竟拍著胸脯打保票,帶著與有榮焉的驕傲與自豪:“紀善晚我敢說,如果決賽時發揮正常你進前三可以說幾乎是定局啦。”
在場其他選手聽後紛紛臉色乍變,議論聲四起。
那次訓練完善晚沿著窄窄的走道回到寢室,給沈音敘發短信拿給他分享。沈音敘很快回過來:“那麼等你得獎時,要什麼獎勵呢。”
“帶我去吃幹鍋兔。要很辣很辣的那種。音敘我很久沒吃辣了,想得很。”然後她用冷水把毛巾淋濕,然後蓋在臉上,她能想象沈音敘看見短信時眉眼勾起的弧度。然後聽見有尖細的跟鞋走進來,接著女生把彩繪了的手指擱在床沿的金屬杆上,敲出“噠噠噠”的清脆聲響:“紀善晚,有人叫你去一趟。”
是青桐,善晚不已為意繼續閉眼休息,青桐卻不依不饒地繼續說:“紀善晚你別太得意,不過是剛被小小地表揚一下就驕傲得目中無人了。依我看不用到決賽,明天你就可以卷著鋪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