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步說:“我愛你。”是那麼認真。半夏說:“我也愛你呢。”是實話麼?她問自己。是。她愛他,比愛自己更愛。但是,她不想愛。她給他的是完全的愛嗎?不是的。她有保留。她不能夠把完全的愛給他當哪一天夏步離開她,她還要給自己一點點療傷的空間。
她是想要完完全全地放心去愛一個人的。然而她隻是怕,怕夏步隻是不了解他自己的心意,錯愛了她。如果她把完全的愛給他,隻怕將來夏步離開她會敗得很慘,摔得很重。她不要在分手的時候還是卑微的。就算是為了愛而卑微如塵埃,但是到了分手,她希望自己還能夠瀟灑地揮揮手,而不是因為一無所有而緊緊抓著他不放。她還要給自己留一點尊嚴。
夏步說“我在乎那麼多人,為他們做那麼多事,到頭來才發現隻有你才是真真正正屬於我的。”半夏說:“但是你不後悔,不是嗎?你不是為了得到什麼才去做的,而我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麼才愛你的。我愛你,隻因為你是你。”是真話嗎?半夏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她不知道。但她覺得她的心裏其實是有一個答案的,一個模糊的答案,但是她又對這個答案有些恐懼,她不想知道那個答案到底是什麼,於是她不再去想。
隻是,說出那樣的話的,究竟是哪一個半夏?是那個被囚禁的真實的半夏,還是那個以察言觀色為本性的寄於她身體裏的那個妖孽?
司空青戰在她歎息的時候悠悠地開口:“有一對富有的夫婦,他們過著豐裕的生活,卻唯唯感覺不到快樂。而隔壁貧困的一家卻常常有歡樂的笑聲過牆來。富有的婦人不解,不平,憤懣不滿,煩躁不已。她的丈夫卻說:‘我能讓他們不快樂。’於是他在夜裏丟了一塊金子到窮人家的院子裏。”平緩沉靜的聲音頓了頓,青戰意味深長地看了半夏一眼,“那窮人家第二日見了如此財寶,大驚大喜之後又擔憂起來,懷疑金子的來路,害怕金子被人搶了盜了,費盡心思想該如何藏好這金子。終於消失了愉快的笑聲。”難得地,青戰在講完故事之後有所解釋“你不是那窮人,夏步也不是被別有用心的人丟過來的金子,但是你的心態卻像是得了金子的窮人家。”頓頓,說:“不要太刻意,也不要太隨意。”是建議,隻是,半夏……能做得到嗎?
也許不愛才是對的。
半夏不知道夏步為什麼悶悶不樂。她看著夏步歎氣,翻開書又合上,歎息又歎息,將書推到一邊趴在桌子上睡,剛剛趴下一分鍾不到又坐起來,焦躁不安的樣子。半夏的心也跟著不安起來。夏步站起來,推門出去。半夏看著他留在桌子上的書,怔怔,跟了出去。
夏步跑下樓,向海邊跑去,半夏緊緊追著他。要穿過馬路才到海邊,半夏緊張萬分地看著夏步不看車就跑過去,直到看見夏步平安穿過馬路才發覺自己驚出一身冷汗。緊張地穿過馬路,不顧突然刹車的司機的咒罵,半夏緊緊追著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