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園是梁國小皇子居住的地方,原來是叫緋園的,是按著小皇子在梁國居住的地方原樣修建的園子,就此一事,越宮上下皆言國主仁厚。但說來,住的園子再好,實質上他都被當做梁國質子軟禁在緋園的。
當年越國坐大,國君氣盛,梁國時年不濟,王城遍地瘟疫,被越國趁機以救濟的名義脅迫國主割讓疆土,協調許久,到最後被逼的送上年幼的小皇子當做質子,還賠上了梁國國玉——穆祗壁。相傳那一年,梁國王室先後因瘟疫折了幾位皇子公主,國主亦是元氣大傷。同年,梁國王後薨了,外傳瘟疫之故,宮內卻眾說紛紜,有人偷偷說王後那時並未染上瘟疫,還一直照顧病重的國主;也有傳言說是當晚看到王後攜了長燈入了緋園汀閣,縱身躍下。那燈至今還在簷角掛著,怪瘮人的,此為後話。
可這麼一件轟動各國的大事,被史官記載時卻隻字不提越國趁人之危,戰事傳回越國也都說梁國上至國主下至兵甲皆不戰而降。越人尚武,梁國不戰而降還送上皇子為質,在越人看來是軟弱無能,極為不齒。是以越國宮中眾人皆對梁國的那位小皇子極為厭惡,緋園也被宮女侍衛稱為廢園,提及那位皇子都用廢子代替。
劍影記得當時,尚且年幼的公主初時還厭惡那位皇子,在梁國皇子入宮那日同二皇子在禦花園閑聊時說了些難聽的話,卻是恰巧那小皇子被帶著進廢園時路過禦花園,同他們打了個照麵,話也全被聽了去,公主彼時不以為然還頗嫌棄地瞪了他一眼。可後來了解的多了卻並著清顏一起很是關心他,還常常央清顏送東西進去時,替她帶信。清顏同他一起的時候還唏噓不已,公主因著當初自個兒說的那些話很是愧疚,心中也不敢說明自己是誰,落款也隻寫個幼時叫的小名。而看如今那二位雖為夫妻,公主卻不得不為著越國背叛自己的夫婿,這些事情,倒也說不清是為何會變成如今的這幅樣子。
他們之間的事如何,是他們那些貴為皇子公主的人的事,清顏與他們交好,可他卻並不願接近他們,本是幹不著他分毫。可清顏那樣用真心待他們,師傅本是二皇子派的黨首,多次要清顏挑撥他們幾個之間的關係,清顏不肯,卻違不得師命,到頭來次次都是她受傷害;師傅不許清顏接近梁國小皇子,可拗不過公主求她幫忙送吃食書本還有小孩子的玩意兒一大堆,一次兩次地漸漸被師傅發現了,總要懲罰她,她最怕黑,每次被師傅關黑樹林,都是他陪在她身邊,他話不多,她卻扯著他坐在樹上沒完沒了地講話。
“影子影子,你蠢死了,你吃蓮子怎麼又忘記剝蓮心了?”
“影子影子,小公主今天把大皇子送的風箏送我了,把大皇子氣的呀!哈哈,回頭咱們一起去放風箏,可好玩了~”
“影子影子,小公主最近知道那梁國小子喜歡吹簫,便老是跑到緋園牆外吹笛子,回來還說什麼得一知己足以。今天又讓我給送去了幾本書,還夾了信,可她還是不敢說自己是誰,嗯……說來你當初肯告訴我你是誰,現在還肯陪我,影子真好。”
沉默了一會兒,劍影側頭看她“你可以不用去的。”
清顏笑起來“對呀,今天又被罰了~不過沒關係,有影子陪著我呢。什麼事都有你陪著我,真好……”到後來,聲音卻低下去了。
“影子,其實我不肯破壞公主和皇子的關係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這麼做不對;我送東西到緋園,也不全是因為公主。隻是因為我該這麼做。我沒有理由對一個和我們一樣大的人視而不顧。”頓了一會兒又自顧自說下去“對,可他是梁國皇子,但那又怎麼樣,他不是一個該被囚禁起來的人。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最後還著重加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為了說服劍影還是為了說服自己。
“可師傅……嗯,不能違背師傅,師傅有他自己的立場。我也不該不聽師傅的。師傅也是對的。”清顏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她似乎無法清楚地說出自己的意思,可她的矛盾卻明明白白白擺那裏。劍影看她一顆一顆地咬著蓮子,低著頭嘟嘟囔囔地說著話,安靜地伸出手,取過她手裏的蓮子替她將蓮心去掉。
他沒有想過那是他最後一次為她剝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