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細雨菲菲。天空中濃雲如墨,大地寵罩在陰沉的暮色裏,我從醫院裏出來,心情沉重的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知道現在是不是已到傍晚了,多少點了,我隻覺得在醫院裏的幾個小時過得那麼漫長,像過了一個世紀。
夏玲和媽媽還留在醫院裏,媽媽說,雨桐你先回去吧!回去先用電飯煲煮個飯,廚房碗櫃裏還有中午的剩菜,你把它熱一熱,自己先吃吧。我望著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夏玲,她扭轉頭背對著我,我難過極了。我多麼想留下來看著夏玲,可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對我充滿了怨恨,現在連看也不要看我一眼。
我隻好沮喪的對媽媽說,好的,媽媽我先回去了。
秋風吹在身上,雨水打在臉上,一陣陣冰涼。這時候隻是八月底,我還穿著一件淺藍色的短袖衣,今天一整天還豔陽高照呢!氣溫炎熱得就如盛夏,可到了下午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天就變了。此時的我走在回家的路上,不僅手腳感到冰涼,我的心也如冬天般的寒冷。
走在落莫的街頭,夜幕和雨霧混雜在一起,前路茫茫,我的心也仿佛迷失在這迷茫的黃昏裏。家——我有家嗎?我有家,我多麼期待媽媽和夏玲能夠愛我!可是,為什麼在我的心裏頭卻感覺不到家的溫暖和幸福……也許,在這個時候期待被愛是自私的。因為,夏玲還躺在病床上,醫生說夏玲左手的骨關節斷了,要住院一個星期或更久。我多麼想留在她身邊陪著她!然而,我的關心、關懷對她來說都是多餘的。我們是姐妹,但我們的關係更像是仇人,或者說她把我當成仇人。今天,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們的關係就更為冰冷了……
這一天8月26日,是暑假的最後一天,明天就要開學了。夏玲升四年級,她今年十一歲,我比她大一歲多,我讀六年級,我們同在縣裏的一所小學上學。昨天是星期六,學生們都回學校注了冊,上交了暑假作業,領回了新學期的課本和作業本。
書桌上擺滿了新書,我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用往年的舊掛曆紙把新書包裝了起來,現在它們已換上了雪白的衣裳。我在封麵的右下角寫上書名,還有我的姓名、班級:夏雨桐、六(2)班。
桌子的另一邊左角上擺著一個紅色的鼓鼓脹脹的書包,那是夏玲的書包。我和她同住一個房間,同用一張桌子,但她幾乎不在這裏寫作業,她寧願去客廳裏的茶幾上寫。如果媽媽說她,夏玲,回你的房間去做作業。夏玲則反駁說,媽媽,雨桐在那裏寫呢!那裏太窄了。
如果她願意,房裏這張桌子是可以容納兩個小孩子的。我知道她是有意避開我,不願意跟我坐在一起。她就是這樣或那樣的避開我,仿佛我是個怪物似的,這刺痛了我幼小的心靈。
中午午睡以後,媽媽上班了,她在縣城一家國營的百貨商場工作(那時候的商店還是國營企業),她負責陳列貨物和幹一些瑣碎的事務。每月工資600元,這點工資要養活一家三口,是很艱難的事情!我們一家人隻能省吃儉用,勉強維持著困苦的生活。
話又說回來,此時家裏冷冷清清的。夏玲出去了,我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坐在房間的窗前,翻看著美術課本裏那些五顏六色的圖畫。我拿起鉛筆在草稿紙上畫隻小貓或小狗,偶爾眺望一下窗外的天空、樹林,然後畫下太陽、樹林、小鳥……
窗外,近處有一塊青草地,淺淺黃黃綠綠的顏色可愛又美麗。遠處則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太陽光灑在林葉上閃著星星點點的光芒。樹林裏藏著知了,發出一聲聲響亮悅耳的叫聲,高高低低、時近時遠,響徹在耳邊,震懾著我的心靈。我沉浸在知了叫聲的聲浪裏,幻想著自己長了一雙翅膀,飛往遠處的樹林,去尋找知了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