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京城城郊一家菜農的女兒,我還有兩個妹妹和一個弟弟。從我記事起我和弟弟妹妹們就是在一個很破的小屋子裏饑一餐飽一餐饑寒交迫地過日子的。父親的咳嗽聲從角落的床上不間斷地傳到小屋的牆壁上,有時大一些仿佛就有可能將屋子給震得倒下去。這時我會端一碗水過去給父親,父親接過碗,然後深深地歎一口氣。當時我以為他歎氣是為自己患病在床不能養家全靠母親微薄的織布賣得來的錢勉強讓我們活著而對母親和我們感到愧疚,後來我知道原來這歎息還包含著另外一種愧疚。那時父母就商量著要把我賣到宮裏麵去了。這是窮人家裏最普遍的一種做法,賣到大戶人家當丫鬟或是奴仆,賣到宮裏去當宮女或是太監。到了大戶人家還可時不時見家人一麵,到了宮裏就印證了那句“一入宮門深似海”,爹娘怎忍心……
進宮之前娘給我縫了個小香包裏麵放著曬幹的野菊花和一小截玉,那是娘唯一值錢的嫁妝娘出嫁時候戴的玉手鐲被小弟打碎了留下的,娘為此不開心了好一段時間。那時我還安慰娘等我長大了賺了錢給娘賣更好的。送我走的娘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我忍住淚勸娘。進了宮有吃有穿娘不用為女兒擔心,娘要好好保重,等女兒出宮來了還能孝順娘……
我到了宮裏,人生地不熟,規矩也不懂常常被人欺負,之後習慣了就開始想家,想爹,想娘,想弟弟妹妹,想得晚上在被子裏哭,哭完以後和宮人們起來伺候主子。
我進宮的時候太子已經被冊立為太子了,我被分配到東宮仁德殿伺候。太子的脾氣很怪,我幾乎看不到他有笑的時候,總是一副冰冷的臉,因為這樣仁德殿裏的下人們都很怕太子,做事總是很小心,但其實他們也不知在怕什麼,太子雖然性子冷但並不常常發脾氣,反而是另外兩個殿裏的下人們時不時被罰掌嘴什麼的。
那時常常夜裏哭一不小心白天兩個眼睛就腫起來,幹活時怕人看見低著頭,那天我在打掃仁德殿,跌跌撞撞地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我以為是和我一塊打掃的另一名宮女,就沒多在意,還笑著開玩笑:“不是說一人打掃一邊嗎?你要幫我嗎,小惠?”
我聽到一個男人低低的笑聲。
我慌張地轉過身來,看見了我進宮以後看到的皇太子的第一個笑容。男人好看的唇拉出優美的弧度,刀削似的臉變得不再那麼冷冽而是生動的一些。他眼睛看著我,那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我緊張地忘了呼吸,臉不自覺地紅了,心好像要從胸口跳出來。
“紫晴怎麼會把我認成是小惠?”他笑著問。
“太子殿下……”我犯錯似的低下頭不敢看他。
“沒事,你們繼續打掃吧。”仿佛剛才的戲謔不存在,他又恢複了原來的冰冷。
還有一次,無聊的宮女拿走了我的小香包,而且在看到我寶貝得不得了的香包裏的東西後就將它丟到了皇宮禦花園的水池裏。我半夜趴在水池邊哭,因為怕人聽見還要拚命收住自己的哽咽聲,我哭得喉嚨發疼。
“你在這裏幹什麼?”太子殿下去完欽安殿回仁德殿要經過禦花園,他看到了在池邊哭泣的我。
我抬起頭來看見是太子,驚慌地跪下:“太子殿下……”
“這麼晚了你怎麼在此處?你在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