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第 1 章(1 / 3)

盛夏,王昱童被熱醒了。

醒來時皮膚粘在涼席上,印出一道道印子,她擦了擦口水坐起來,有點兒發懵。

她家住在一層,她臥室窗戶對著一排小小的院子,院子外麵便是道路,時不時傳來腳步和人語聲,從聲音她都能聽出那是爸爸媽媽的哪位同事。

炎熱的光幾乎要刺破暗紅色的窗簾,王昱童翻身下床,赤著腳踩在並不涼快的水泥地上,跑到廚房向正在擇菜的媽媽要了一塊錢,打算去廠門口的小賣部買雪糕吃。

暑假漫長又炎熱,不想做作業,王昱童無所事事。

“別在外麵玩,小心又中暑。”

王昱童出門前聽見她媽媽的念叨。

“知道啦。”

她穿上拖鞋買了雪糕,往回走的時候看見廠門口貼著一張紙,白底的紙麵上用黑顏色打了個邊框,頂頭正中用很硬的字體寫了“訃告”兩個字。

“我廠大修車間工人祁先軍同誌於公元1997年7月20日因病在家中過世,享年41歲。茲定於7月22日早八點在廠內禮堂舉行追悼儀式,望廠內各位同誌、朋友屆時參加。

廠治喪委員會哀告。

1997年7月21日。”

王昱童看著訃告,手中的雪糕已經融化都未發現。

回到家的時候媽媽仇秀珍在洗衣服,王昱童撐在水池邊說道:“媽媽,祁因的爸爸去世了,明天開追悼會。”m.X520xs.Com

仇秀珍手上還有泡沫,聽到這話很明顯愣了一愣,皺眉道:“哎喲,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知道的?”

“我剛才去買雪糕的時候看廠大門口貼了一張紙,紙上寫的。”

仇秀珍重重地歎了口氣,洗衣服的動作更加用力,白色的泡沫從洗衣板邊溢出,滴到水池裏:“你的小同學也真是命苦,爸爸身體好像一直都不怎麼好,這麼年輕就過世了,媽媽也病在床,以後誰來照顧她。”

12歲的王昱童不知道這種話題該怎麼回答,隻好不說話,撐著身子跳了兩下。

仇秀珍想了想,打開水龍頭把手洗幹淨,拉著王昱童走到房間裏去。

王昱童雙手背在身後看著媽媽打開床頭櫃,從黑色的錢包裏拿出一張百元大鈔,轉回身問她:“你那邊有沒有什麼作業本啊零食這些東西?”

王昱童說:“隻有一點零食。”

“你拿著錢和零食送到你的小同學家裏去吧,算是慰問慰問,看看她家的情況怎麼樣,需要幫忙的話回來跟媽媽說。”

王昱童看著錢,說道:“媽媽,零食不夠了,我再去買點好不好?”

仇秀珍摸著王昱童的腦袋笑:“好好,我再給你點錢你去買。你們小孩子愛吃什麼就買什麼,再買點水果一會兒送去。要媽媽陪你去嗎?”

王昱童搖頭:“我自己去就好啦。”

王昱童拿著錢穿了拖鞋出門,走一半又回來,繼續洗衣服的仇秀珍看女兒把拖鞋踢在家門口,換了布鞋又走了。

去小賣部買了一堆旺旺雪餅和浪味仙,提拎了一掛沉甸甸的香蕉,她數數錢還剩一點,又加了兩根雪糕。生怕雪糕在烈日之下化太快,她拎著袋子快步跑向祁因家。

祁因家和王昱童家住在同一個廠區,但她們爸爸不在一個車間。小城市小地方,走在路上都是熟悉人,兩家的孩子還是一個班的同學,即便祁家父母脾氣再古怪兩家多少也有些交集。

祁因和王昱童經常一塊兒上學放學,但她從來不說家裏事,王昱童也是從爸爸媽媽的談話中隱約聽到祁因爸爸喜歡喝酒,一喝醉酒就打人,她媽媽被打過,祁因也難幸免。這事兒還鬧到婦聯去,婦聯一大幫人跑到廠裏來想調解,祁先軍一個酒瓶子飛出來砸破了婦聯大姐的腦袋,最後把警察都招來了。

祁先軍被拘留也賠了錢,不過打老婆和女兒這事兒後來不了了之,街坊鄰裏的都說:畢竟這是他們的家務事,兩夫妻關起門來過日子總會有些磕磕絆絆,外人管也管不過來。

後來祁因媽媽楊素不知為什麼從二樓摔下來,命保住了,落下個高位截癱終身殘疾,廠裏的領導和同事去看望她,被祁先軍拿著刀給嚇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