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煜在這個時代的記憶是緩慢融合的,他現在記起了自己的父親韓善在京師都察院任職副都察禦史,這可是正三品的大官。但是為什麼父親會想讓自己這個獨子來到青州府做一個不入流的檢校?難道父親早就預見魏忠賢一黨在兩年之後會被崇禎皇帝掃決,所以故意讓自己遠離是非之地!
“真是讓舅舅操心了。”韓煜連忙道歉,自己一個月不理公務可是褻職罪,好在舅舅身為知府幫自己掛空職銜。
“自家人就不需要這麼客套,”鄭玉成罷了罷手,神色微微黯然,說道,“徐鴻儒這個賊子已經鬧得滿省風雨了,巨野、鄲城、範縣、崔陽等地相繼失陷,匪部目前正在圍攻曲阜。剛才我與青州衛指揮使譚旭、同知徐盛等僚友會過麵,大家都認為如果曲阜陷落,青州就會成為匪部下一個目標了。”
韓煜知道當時徐鴻儒的起義震驚了大明朝野,揭竿而起的數萬起義軍幾乎控製了山東境內的運河,用小舟阻塞河道,造成了京杭運河山東段全麵癱瘓。不過曆史上雖然對於徐鴻儒起義的年代不確認,但是起義持續的時間則公認是從五月到十二月,僅僅不到一年的時間便被官軍剿滅。
“舅舅,朝廷應該下詔討賊了吧?”韓煜問道,現在是六月,正是徐鴻儒起義頂峰的時期,按理說也是朝廷該有所舉動的時候。
鄭玉成臉色仍不見好轉,說:“剛才徐同知已經帶了話給我,朝廷在月初委任楊肇基為山東總兵,正在濟南府集兵四萬。但是按照眼下的速度,恐怕楊總兵還未出兵,我青州府已遭圍困了。”
楊肇基算是明末時期的名將了,家中世襲軍職,在七年後,也就是崇禎五年便升任大同總兵,領薊鎮西協,徐鴻儒起義被鎮壓可以說是他的軍功第一步。雖然楊肇基的曆史上的作為並沒有多少筆墨,但總算是一個奉公守紀的人,這一點在明朝混沌的末年也算是難能可貴了,韓煜對他還是頗有好感的。
“舅舅,山東巡撫趙彥大人似乎已經開始增兵要地了,青州形勢這麼危急,首當其衝會被列入其內呀?”這一點是韓煜知道的曆史,於是說了出來。
鄭玉成眼神露出了一絲驚詫,說:“沒想到你整日閉屋不出,都知道趙巡撫的消息,就連舅舅我也是剛剛才從譚指揮那裏得知的。”他頓了頓,語氣轉為懊惱,“趙巡撫現在身在濟南府,僅僅是在督促楊國棟、廖棟檄兩位都司訓練民兵,大難當頭,他哪裏顧得上這邊。”
韓煜沉了沉氣,趙彥在曆史上的名氣比楊肇基還要更濃重一些,為人沉敏而智略過人,任職兵部尚書,現在正巡撫山東。想必趙彥此時閉門練兵自然會有自己的道理,明末軍心渙散,疏於訓練,相對那些平日田地幹活的農民來說,恐怕還有所不及,倉促整兵出戰,未必是明智之舉。
“那舅舅打算如何應對呢?”韓煜問道。
鄭玉成搖了搖頭,一臉無奈:“趙巡撫隻是下令全省戒嚴,嚴防各地城鎮,所有軍戶開始備戰練兵。”
“青州府應該有一個衛所的兵力,再征集一些民兵,料想是應該能堅持到援軍的到來。”韓煜表情很鎮定。明朝的軍事製度是以衛所為單位的,通常一個衛的標準兵力是五千六百人,當然根據不同情況也會有不同的編製,比如遼薊地區共有九個衛,兵力卻在三十萬左右,平均每個衛有三萬多人。
鄭玉成臉色變了變,他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外甥不太尋常,怎麼會突然如此了解軍務事宜呢?他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打算追問這個問題,而是道:“青州府確實有一個衛所的兵力,大概五千人,隻不過那是四年前的事情。這兩年高階軍官強吞中階軍官的戶田,中階軍官就奪占了軍士的戶田,弄的低階軍官以及士兵無以生計,紛紛逃走,現今在編的軍兵不足兩千人。”
明朝衛所軍隊采用世襲製,一代為軍,子孫皆為軍,國家給予屯田供養生活,平日裏二分巡城八分耕田;除大量軍屯外,還實行商屯作為補助手段,即按“開中法”,由商人在邊地募人墾荒繳糧,以補充軍糧。隻是到了明朝中後期,軍官貪汙成性,搶奪下階軍士的屯田私有,導致許多軍士破產,商屯亦因“開中法”遭破壞而廢弛,大量軍士不得不逃走另謀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