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建陽不知朱懷鏡宴請的是什麼尊貴客人,也早恭候在大廳裏。見朱懷鏡帶來的是位鄉下人,先是吃了一驚,又立即熱情地迎了上來。他以為朱懷鏡的鄉下親戚來了。朱懷鏡替他倆作了介紹,說:這位是我的農民朋友陳昌雲。這位是這個賓館的總經理於建陽。
朱懷鏡請陳昌雲入主賓席位,說:昌雲,你今天是客,但不要客氣。我在你家可是一點客氣也不講啊。於建陽仍然不離左右,殷勤侍候。要緊的是朱懷鏡請客,客人是誰倒在其次了。朱懷鏡說:小於,你也一起吃吧。於建陽歡然入座。
原是上的五糧液酒,朱懷鏡說:換上茅台吧。他本是喜歡喝五糧液的,可他想老百姓多以為中國最好的酒是茅台。陳昌雲果然臉色潮紅,呼吸都緊張起來了。
朱懷鏡隻想讓陳昌雲放鬆些,頭杯酒酌上了,他便說:昌雲,我看你還是講客氣。你就當是走親戚吧,來來,幹了這一杯。
陳昌雲舉著酒杯,雙手微微發抖,說:朱書記,邵主任,於經理,趙秘書外楊同誌,我陳昌雲做夢也沒有想到這輩子還會有今天。我不敢說這輩子報答朱書記,我沒這個本事。我隻有好好勞動,勤勞致富,報答來書記的關懷。
幹了杯。朱懷鏡點頭而笑。邵運宏直道昌雲是個實在人。趙一普很是感慨,說:我在朱書記身邊工作,最受感動的,就是朱書記的百姓隋懷。朱書記真是個感情樸實的人,是個父母官啊。
邵運宏忙接了腔,說:正是正是。今天這一節,又是一段佳話了。地委副書記宴請一位農民,莫說絕後也是空前。按中國文學傳統,會把這種佳話寫成戲文,代代唱下去的。
於建陽早想插話了,等邵運宏話音剛落,忙說:朱書記真是好。他在這裏住了這麼久,我們賓館上上下下都說他好。他每次回到賓館,都是滿麵春風,同員工們打招呼。沒有一點架子啊。就是對我要求嚴格,老是批評我。
朱懷鏡笑了,說:總不找個人來讓我批評,哪天我就隻會表揚人,不會批評人了。這不利於革命工作啊。
於建陽便嬉笑著,直呼冤枉。楊衝好不容易才搶著了話頭,說:像我和一普,天天跟著朱書記跑,同朱書記在一起比同老婆在一起時間還多些,感覺他身上所有東西都平常了。所以你們說朱書記這好那好,我們見著都是很自然的事。我說朱書記就是這麼一位很平常的好領導。
朱懷鏡又舉了酒杯,笑道:好了好了,別再說好聽的了。我們喝酒吧。你們要陪好昌雲,多敬他幾杯酒啊。
說是宴請陳昌雲,大家卻都想敬朱懷鏡的酒,說盡他的好話。朱懷鏡同每人碰了一杯,仍叫大家多敬陳昌雲。大家便不再給朱懷鏡敬酒,奉承話還是不斷地說。朱懷鏡隻是笑,由他們說去。聽著翻來覆去的奉承話而不煩躁,也是需要功夫的。下麵人總想尋著些機會奉承領導,領導們與其不讓他們奉承,倒不如給他們這個機會。下麵人得了這個機會,就同你貼近多了。說奉承話的未必就是阿諛之徒,愛提意見的也未必就是正直之士。凡事都是辯證的。有時聽聽別人說奉承話,既可反觀自己身上的毛病,也可將這些幹部看出個幾成。朱懷鏡今天就琢磨了每個人的奉承話,都很有個性特征的。
陳昌雲喝得酩酊大醉。好在他的酒性好,喝醉了話不多,也不吐,隻是麵如赤灰,微笑不止。朱懷鏡讓楊衝和趙一普送陳昌雲回去,自己回房休息。見於建陽又想跟著他上樓,朱懷鏡便說:辛苦你了。我就不請你上去坐了,你忙你的吧。於建陽隻得道了好,請朱書記好好休息。
劉芸開了門,說:朱書記今天請一位農民吃飯?朱懷鏡覺得奇怪,問:你怎麼知道?
劉芸笑道:全賓館的人都知道了,都說你講義氣。
朱懷鏡笑了,說:說我講義氣?我成了江湖老大了。唉,有位農民做朋友,很難得啊。
最近幾天,劉芸知道朱懷鏡快搬走了,總是到他房間來坐。來人了,她就走了;來的人走了,她又進來了。她也沒好多話說,不是替朱懷鏡泡茶,削水果,就是坐在那裏搓手。朱懷鏡就淨找些玩笑話說,想逗她笑。今天見朱懷鏡喝了酒,劉芸便泡了杯濃茶,又削了梨,您吃個梨吧,梨水多,清涼,醒酒的。
朱懷鏡便想起自己上次醉酒的情形,心裏再不難堪,竟然感到暖暖的。他今天喝得不多,稍有醉意。眼睛有些朦朧,望著劉芸,女孩便越發粉嘟嘟的。他忽然有種對花垂淚的感覺,眼睛澀澀的。便閉上眼睛,靠在沙發上。劉芸以為他醉了,便拿了涼毛巾來替他冷敷。這孩子很細心,知道朱懷鏡在陪人喝酒,就拿了幾條毛巾打濕了,放在冰箱裏冰著。朱懷鏡微微睜開眼睛,見劉芸是從冰箱裏取出的毛巾,心裏陡地一震。這女孩太惹人愛了。過了兩天,朱懷鏡吃了中飯,回房休息。見劉芸正低頭看報,就問:小劉,這麼認真,看什麼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