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穎強忍住心中的戰栗,直視她道:“你說法律沒資格審判你,那你又有什麼資格判我們該死呢!”

刀刃在離眼睛咫尺近的位置猛然停住。

“你一邊痛恨冤枉你兒子的人,一邊卻又親手冤枉無辜的威廉,這樣的你,跟呂竹他們有什麼區別?”

“嗬,你說威廉先生無辜?這恐怕不是事實吧?”張姨冷笑道,“有人可給過我那位教授的一些東西呢,那看起來可不是無辜的人會有的東西。”

杜若穎頓時心中一虛,但她還是故作鎮定道:“那溫青藍總是無辜的吧,蘇曉川也是無辜的吧?你對他們揮刀,難道就比法律做得更對嗎?”

見張姨有猶豫,珂雅也趕緊勸了起來:“是啊,阿誠肯定也不希望您為了他做這種事,而且——”她猶豫著收住了聲,似乎是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出口。

“而且什麼?”

“而且,正因為是為了阿誠,您更不應該殺死青藍。這些年,除了你,就屬她對阿誠的案子最上心,她一直在偷偷尋找真相,想為他洗清冤屈。”

“原來她研究那麼多推理詭計,是為了解開當年的謎團,而不是為了興趣。”杜若穎了然了。

“為什麼……她要這麼做?”張姨似乎還有些半信半疑。

“因為關係非常要好吧,”杜若穎猜,“那麼內向的人,卻願意和青藍分享自己媽媽做的蛋糕,那關係一定不淺。”

“是戀人,”珂雅說,“雖然相處還沒多久,而且也沒告訴任何人,但我能看出來。”

“戀人?!”

這個驚人的事實讓張姨如遭雷擊——

她以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兒子,卻不成想會親手殺掉他最愛的人。

“那阿誠……阿誠他一定不會原諒我吧……”

她無力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刃,呆坐到一旁,整個人如同被抽走了靈魂一般,雙眼空空,再也沒了反抗的意念。

“不過,為什麼你還要殺曉川呢,他跟阿誠的案子應該毫無關聯才對吧?難道他也對你造成威脅了嗎?”杜若穎問。

“差不多吧,”張姨說著就將偷聽威廉打電話的事告訴了杜若穎,見杜若穎臉色突然凝重,她又解釋道,“不用擔心,我隻是在威廉先生的茶裏放了點安眠藥而已,他過會兒就會醒過來。”

“我不是在擔心這個……”杜若穎忽然緊咬住了下唇。

把威廉藥倒的難度究竟有多大,她心裏最清楚不過,那家夥根本就不可能這麼輕易睡過去,他分明就是在偽裝。至於那通電話,顯而易見——

他想借刀殺人。

再往前一點推測的話,也許早在最一開始,威廉就已經算到了這樣的結局,他之所以選擇默默承受這一切,隻不過是在順水推舟而已。

杜若穎頓時感到了極度的不寒而栗。

為什麼威廉要殺蘇曉川呢,明明……明明是第一次見麵啊!

說起來,張姨似乎一直在提“有人”,“有人”建議她來這裏尋找真相,“有人”說光憑錄音無法定罪,“有人”能代替法律懲罰呂竹,“有人”給她看過威廉的資料……

難道說——

杜若穎正要開口繼續詢問,卻見張姨突然渾身抽搐了起來,隨即一頭栽倒在地上,徹底沒了氣息,口袋裏,一瓶裝了膠囊的棕色玻璃瓶緩緩滾出,上麵寫著“二甲雙胍格列本脲膠囊”的字樣。

電擊樣死亡,嘴唇發紫,全身皮膚泛櫻桃紅,口中有苦杏仁氣味……

“是氰·化·物中毒。”杜若穎恍然,“可是,怎麼會這樣?”

“一定是因為——”蘇曉川虛弱地從地上爬起,“她對自己犯下的罪惡感到懊悔了吧,懊悔到恨不得自我了斷的地步。”

傍晚,山路重新恢複通暢,警方也到了,在勘察過現場並錄取完眾人的口供之後,同樣以“犯人畏罪自盡”為由結束了這宗可怕的連環殺人案。

“殺戮就像罪惡的火焰,一旦點燃,就隻能瘋狂蔓延。”耳畔傳來了不知道誰的聲音,“無論最初的理由多麼正當,也遲早麵臨失控。毀滅性的高溫終將裹挾一切,不管無辜與否。直到最後,縱火者本人也被吞噬殆盡。”

“縱火者本人也被吞噬殆盡……麼?”杜若穎怔怔地看著窗外紅藍閃爍的警燈,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最後一句話。

是的,一切都看似很合理,聽起來也很合理,可為什麼,她仍覺得無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