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急道:“不可能!如果真有這種事……大哥怎麼會不跟我說?父親豈能不責罰他?政命司又豈會放過他?”
“哼,一兩條人命,在你大哥眼裏算得了什麼?那對祖孫不過是跑江湖賣藝的賤民,這樣的人,在你父親眼裏又算什麼?官府又豈會因為這兩個螻蟻一般的人,與堂堂公侯世子為難?”江小寒將心裏的話一股腦全都說了出來,將這些時日憋的火氣,也發泄了出來。
他其實很擔心慕容雪會把他這番話說出去,這樣一來,自己再也不可能在侯府呆下去,楓葉先生交代的任務,自然也沒辦法完成了。但江小寒打心底裏不希望慕容雪這樣純潔的姑娘,被慕容放那樣的人沾染。
慕容雪怔忡不語,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江小寒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慕容雪本來就是大家閨秀,侯府千金,或許一輩子都會錦衣玉食,生活在富足快樂之中。自己何必要多管閑事,讓她知道這個世間的殘忍、血腥?
慕容雪默然半晌,淡淡地問:“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
“大哥他人呢?好像一晚上沒見著了……”
“他在如意坊鬼混呢。天一亮我就得去接他回來。”
“嗬……”慕容雪忽然輕輕一笑,仿佛是對慕容放的不屑,又像是嘲笑自己的天真。
她忽然轉頭,看向江小寒,一臉嚴肅地說道:“你是大哥的隨從,居然沒有自甘墮落,看來你還不算壞到家了!”
“你還真抬舉我。”江小寒不禁苦笑。
“江小寒,你是大哥的隨行,以後如果大哥還要做壞事,你一定要好好勸他!”慕容雪提了一個不切實際的要求,自己想了想,似乎也覺得不太現實,又說道:“即使勸不了他,你自己也不能為虎作倀。你雖然是家奴,但你要記住,就算是當奴仆、賤民,也要有做人的尊嚴,做個堂堂正正的人!”
江小寒微微一愣。他不是對慕容雪的天真感到鄙夷,而是因為她說的話,讓小寒震動。這句話,江小寒一輩子也難以忘記。
他至今還記得,那是多年前一個寒氣凜冽的初冬早晨。天剛蒙蒙亮,他穿著單薄的衣衫,已經在巷子裏收取淨桶了。
那是他剛做淨工沒多久,手腳不利索。那時候,他所在的地方,就是慕容侯府的後門。侯府的家奴嫌他手腳慢,大聲嗬斥。而他年紀尚小,心裏畏怯,被連聲斥罵之下,更是手足無措,越忙越亂。
就在這時,院子裏傳來一個稚嫩女聲說道:“大清早的嗬斥什麼?別擾了我練功!”
那家奴趕忙轉過身去下跪道:“小的罪該萬死,請小姐恕罪!”
江小寒平時隻與這些雜役打交道,見這麼一個耀武揚威的人,忽然就如同一隻死狗一樣趴在地上,不由得愕然。他呆呆地站著,看見一個垂髫少女緩步走上前來。她與自己年紀差不多大,手中拿著一根竹劍,鼻尖上還有細密的汗珠,口中嗬著白氣,似乎正在晨練。
那家奴轉頭一瞧,忍不住斥罵:“小混蛋,還不下跪行禮!”
江小寒心頭雖慌,卻自有一股倔強,心想,在這兒不知吃了多少苦,收了多少氣,還要下跪麼?
那小女孩兒並沒有要他下跪,隻是擺擺手道:“算了!你也起來吧!就算是賤民,也有做人的尊嚴,你別為難他了……”